第1223章 一意孤行(第2/3頁)

見李隆基的目光向自己掃了過來,齊澣因為遭李林甫忌恨被貶多年,對天子之威頗有些扛不住;韋見素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兼且根本不知情;賀蘭進明本就對杜士儀得勢有幾分忌恨和惡意;王縉則是對蒙在鼓裏有些惱怒。至於其他人,名聲威望有所不如,就更加不會當出頭鳥了。見別人都不吭聲,裴寬不得不輕咳一聲,打算出面打個圓場。可誰知道就在這時候,外間突然又傳來了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

“陛下,相國,各位相公,太仆少卿兼知內外閑廄使杜幼麟求見。”

聽到杜幼麟來了,裴寬終於稍稍松了一口氣。雖說不是姜度親自來解釋到底怎麽回事,可姜杜乃是姻親,杜幼麟又是杜士儀幼子,此刻過來總能夠為眾人釋疑。於是,如釋重負的他甚至忘了請示天子,立刻出聲吩咐道:“快請杜少卿進來。”

裴寬這麽一個仕途貫穿開元天寶的老臣,如今卻突然忽視了天子,別人不知道他是因為一時情急忘了李隆基的存在,而是品出了另外一番滋味。至於李隆基自己則是額頭青筋畢露,再三忍耐方才沒有立刻發火。他很清楚,如果一旦發火,自己的肉體和精神全都負擔不起,他今天這趟政事堂之行就白來了!

所以,直到杜幼麟進門,一絲不苟地行禮之後,他方才壓抑著情緒再次重復了剛剛他問裴寬以及群臣的問題。

“臣正是知道陛下,裴相國以及各位要垂詢東市之事,所以方才冒昧趕來政事堂求見。”

昨天晚上自己還在和母親商量如何挖出這些範陽信使,誰知道一夜之間,姜度竟是用雷霆手段把人全都殺光了,杜幼麟駭然之余,自然就決定把這件事先背到自己身上再說。

此時此刻,他先是解釋了一句自己為何過來,這才躬了躬身道:“長安從叛軍手中逃過一劫,至今也不過短短兩個多月,而洛陽以及河南道各州郡也不過是新近克復,叛軍除死傷以及降附的之外,還有眾多潰退鄉裏。而宮中北門四軍相比從前銳減一半不止,巡城的金吾衛也因為守城之戰損失慘重,所以,臣在編練飛龍騎的同時,也曾經命人在街頭暗中查訪,以免叛賊混入長安,結果竟果真發現有叛軍十余人潛入長安,圖謀不軌。”

杜幼麟大包大攬,把叛軍說成是自己人發現的,裴寬不明就裏,還以為真的是如此,頓時面露欣慰。其他人雖是彼此交換眼神,但沒有一個出聲質疑的,就連賀蘭進明也在張了張口後,最終謹慎地決定暫時先保持沉默。而李隆基登時再也忍不住惱火了,他突然重重冷哼一聲,用那只還能活動的手在扶手上一拍,突然支撐著坐直了身體。

“叛軍潛入長安,圖謀不軌?你怎麽知道他們是圖謀不軌,而不是有了悔過之心,特意前來長安請降?”

昨晚上母親對自己捅破了這一層窗戶紙,現如今天子竟然恬不知恥地反問自己,杜幼麟縱使再好的脾氣也不禁心頭冒火。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竟是直截了當擡起頭直視李隆基道:“悔過之心?陛下此言大謬,安賊受陛下大恩,節度河東範陽平盧三鎮,史思明亦受陛下重恩,賜姓賜名,統領重兵,可安賊叛亂,他何嘗有過任何規勸?安賊占據洛陽之後,河北各州郡舉起義旗反正,他那時候若有心思悔過,就應該響應大義,可他呢,安賊一句話,他便率大軍回返河北,刀下也不知道殺了多少忠臣義士!如今眼看前方大軍連戰連捷,這時候陛下卻提什麽他們要請降,那置天下眾多死難軍民於何地,置罹難的忠臣義士於何地?”

杜幼麟這麽多年來不曾參加過科舉,只當過清閑的光祿丞,還是在長安守城一役中建下大功,又因為父親杜士儀的鼎力支持而超遷太仆少卿,兼知內外閑廄使。除了裴寬,其他人和他接觸很少,總覺得虎父犬子,不值一提,此刻見他驟然展現出如此犀利的詞鋒,別說天子意外,他們又何嘗不意外?

李隆基當初接見過杜士儀長子杜廣元,知道那就是個勇武大將,也接見過身為次子的杜幼麟,卻只覺得人綿軟好對付,此刻聽到這番話,他不禁生出了一種錯覺,仿佛面前的不是年紀輕輕的杜家幼麟,而是杜士儀站在跟前。他強壓下喉嚨口湧動的那股腥甜,聲色俱厲地說道:“那難道前方繼續打仗,死難的將士之命就不是命?”

不等杜幼麟回答,他便從袖中拿出昨天到手的那封信,劈手擲在了地上:“這是範陽信使輾轉送進宮來的請降書,雖不是正式的降表,卻足以表示史思明的誠意!朕意已決,由南陽王李係為正使,韋見素為副使,前往範陽,接洽招降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