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5章 當頭一棒向天子(第2/3頁)

“哥舒翰?他還有臉回來!”

李隆基這才終於勃然色變,他憤怒地重重捶床,大聲咆哮道,“朕何等信賴他,封他郡王,給他重兵,可他卻是如何回報朕的?敗軍之將,就應該斬首以儆效尤……咳咳咳!”

眼看李隆基竟是氣怒攻心,再次昏厥了過去,高力士慌忙令人去太醫署宣禦醫,等看到眾人忙著搶救天子的時候,他也不禁捏了一把汗。即便他曾經被罷斥趕出了宮,盡管他曾經被丟在長安,可他並沒有什麽怨言,也決計不是故意想要看李隆基的洋相。可是,在叠遭大變之後,李隆基的心理承受能力竟然到了這樣的地步,他實在是覺得又痛心又悲涼。

上報發現哥舒翰的不是別人,正是暫時兼知京兆少尹之職,親自甄別此次逃回來那些敗兵的宇文審。他是宇文融長子,從學於杜士儀,又高中進士,因為李林甫捏著鼻子的提拔而一路擢升,等到楊國忠成為宰相之後,他本來遭到了壓制,可卻因為此次守城有功而再次得到了裴寬器重。他在禦史台時就被譽為有治獄之能,所以這次做事自然格外仔細。畢竟,敗兵被扣留軟禁了這麽久,他不希望經自己的手放進一個奸細。

在這樣的甄別之下,原本孤身一人充作老卒的哥舒翰,便無處遁身了。如果是那些沒怎麽見過他的人也就罷了,可宇文審好歹也是禦史台中有名的禦史,見哥舒翰的次數很多,但凡敗兵將卒,他都令人洗臉刮面再帶到面前,詳述來歷,供出保人,哥舒翰哪裏還藏得住?他此番一敗,再也不敢自詡為英雄,可心中最最痛惜的便是家奴左車為了救自己而死,被宇文審洞悉身份之後,便神情灰敗地請求速死。

可這樣大的事情,宇文審怎敢輕易決定?他生怕哥舒翰真的一個不好去撞墻或是其他,趕緊吩咐幾個身強力壯的護衛看著人,自己一面請人去通知杜士儀,一面緊急上書,隨即不敢馬虎,把剩下的敗兵全都一個個問了一遍,針對各人所知哥舒翰的情況,仔仔細細從各個角度統統問了一遍。

而杜士儀這一日趕去灞橋驛查看渭河上郭子儀已經命人架設好的浮橋,直到傍晚方才趕回來。

“文申,虧得你仔細。”杜士儀一目十行掃完了宇文審記錄的所有這些筆錄,這才擡起頭說道,“這一功我給你記下了,且帶我去見哥舒翰。”

當來到臨時關押哥舒翰的屋子前頭時,宇文審親自推開門,見哥舒翰盤膝坐在居中的長榻上,一旁是自己安排的幾個隨從,他便低聲提醒道:“杜師,哥舒大帥一直都以武勇著稱,你問他時,留著這幾個人更為妥當。”

“不用了,哥舒大帥雖勇冠三軍,可還不至於在這種時候憑武勇制人。”

見杜士儀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宇文審規勸不得,只好招手把人都叫了出來。可眼看杜士儀進去之後掩上了門,他著實不放心,卻又生怕杜士儀覺得派人守在門口是為了偷聽,思來想去索性命人到外頭請了杜士儀的親信隨從進來守候,這才忐忑不安地回了自己在京兆府廨的直房。

屋子裏,杜士儀和哥舒翰四目相對,足足好一會兒,哥舒翰方才苦澀地說道:“敗軍之將,不敢言勇,更何況是杜大帥當面?我當初受王大帥知遇之恩,此後節度河隴,又受陛下禦命討逆,卻不幸喪師辱國。如今淪落至此,聽憑杜大帥處置就是。”

“看來,如今外間形勢,你已經都知道了。”見哥舒翰一聲不吭,顯然是默認了,杜士儀便淡淡地說道,“勝敗乃兵家常事,更不要說你此次敗北,都是因為邊令誠指手畫腳,恃強力逼,就算陛下要怪罪,我也可以為你求情。但哥舒翰,你捫心自問,安祿山那封給安思順的所謂暗通款曲書信,你敢說不是你捏造出來的?”

哥舒翰登時面色大變。他沒想到杜士儀不指責自己這個敗軍之將別的,竟是直接把安思順的那件事給拎了出來!想到自己敗北的同時,如若還被翻這樣的舊賬,必定會萬劫不復,他把心一橫,正打算抵死不認,可緊跟著杜士儀說出的一句話,卻讓他再也維持不住那狀似堅定的外表。

“安思順已經平安回到了隴右,如今隴右軍將全都聯名上書為他鳴冤,請求讓他復為隴右節度使!”

這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

見哥舒翰一下子仿佛垮了下來,耷拉著肩膀臉色無神,甚至流露出了一股絕望至極的信息,盡管鄙薄此人器量狹小,可他到底知道哥舒翰並非無能之輩,就此一蹶不振卻也可惜。於是,他就一字一句地說道:“潼關之敗,邊令誠妄言軍機,是首罪,已經在守衛長安之役中,被軍中將卒一怒處死,你的失律之罪可以削減不少。你若是想死,想必也不會苟活到今天。據我所知,你家中姬妾子侄很不少,你不妨想一想,倘若你誣陷安思順的罪名落在你自己身上,他們又會如何?身為大將卻如此心胸狹隘,你就沒想過當初王忠嗣是如何對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