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3章 將才難展,忠義難全(第2/2頁)

面對邊令誠的再次緊逼,哥舒翰長嘆一聲,異常苦澀地開口說道:“好吧,我這就下令全軍,急速馳援洛陽!”

盡管哥舒翰萬般無奈方才做出了這樣一個極其冒險的戰略,可在邊令誠看來,安祿山麾下兵馬號稱二十萬,但一路狂突猛進,還要留下將兵守禦,現在能有十萬就了不得了,憑借哥舒翰眼下這些兵馬,別說穩紮穩打守住洛陽絕對不成問題,就是迎頭擊敗叛軍主力也不成問題。他至今還記得當初跟著高仙芝遠征小勃律的那一回,高仙芝的兵馬總共才多少人?而小勃律再加上吐蕃兵馬又有多少人,結果還不是大勝而歸!

相形之下,他最重要的任務反而是牢牢盯住哥舒翰。前頭已經反了一個安祿山,如果帶了這麽一支大軍的哥舒翰再有什麽異動,那可是不測之禍!

果然,面對叛軍犀利如刀的兵鋒,一聽說竟然要越過潼關前往東都守禦,上頭的將校們或許還只是小小的畏懼,想著能夠建功立業封妻蔭子,但那些與其說是被招募來,還不如說是被官府硬拉了壯丁的關中青壯們則是完完全全的不情願了。於是等到出潼關時,就只見軍隊迤邐數裏,軍紀全無,而哥舒翰在無奈之下,只能拿出從嚴治軍的手段來,一口氣斬殺了幾十個逃兵,以及十幾個不遵軍令的驕兵,一時刹住了這股幾乎要嘩變的勢頭。

可是,他總算是堪堪維持住了軍紀,但渙散的軍心卻再難挽救!

衛尉卿張介然本就不是什麽出名的將領,此次矮子裏拔高子被任命為河南節度使,他可謂是硬著頭皮勉為其難來上任的。匆匆趕到後十日之內,他就竭盡全力募集到了六萬人馬。他自己也知道這六萬人是個什麽德行,因此在陳留一觸即潰後,他根本就沒有費心再去部署滎陽防務,只一心一意守禦武牢關。所以,當得知哥舒翰大軍過了潼關,正在朝洛陽進發來援時,正在武牢關的他只覺得整個人都充滿了希望,可隨之而來的便是一個最壞的消息。

叛軍已經破了滎陽!

鄭州滎陽郡乃是洛陽的東大門,一旦滎陽郡破,東都洛陽便宛若是被撕開了衣服的羸弱女子,只余下武牢關,也就是汜水關這最後一道防線。意識到哥舒翰就算插上翅膀也趕不上這樣一場大戰,張介然只能丟掉了所有僥幸,對招募而來的軍卒一再許諾封賞。可即便如此,他面對的卻是一張張頹然無生氣,甚至充滿著戰栗和瑟縮的臉。

這些年來,大唐真正的精兵強將全都在邊鎮,關中河洛多少年沒見過這樣的戰事,無論農人還是市民,全都根本就不會打仗!

洛陽城中,東都留守李憕正忙得腳不沾地。他是張說的外甥女婿,曾經跟過宇文融括田括戶,也因為宇文融倒台而被調離中樞,這些年來起起落落,曾經的青年英傑也已經步入了五十知天命的年紀。眼看李林甫和楊國忠先後掌權,他也沒了勸諫天子的激情,只是默默努力做好自己的分內事。可現如今安祿山叛軍氣勢如虹一路攻城掠地,眼看就要打到洛陽,他心裏除了苦澀,竟是少有地生出了幾分壯懷豪情。

大不了便是一死!

正因為抱著死志,連日以來,李憕幾乎不知疲倦地忙碌著征兵糧餉以及各種事宜。傍晚時分,當他終於有功夫歇一口氣的時候,外間有人報稱河南尹達奚珣來見。李憕勉強打起精神,卻只見達奚珣竟是一反往日最終儀態的言行舉止,一手提著袍子快步跑了進來,氣喘籲籲地說道:“李公,剛剛從虎牢關傳來的消息,虎牢關被叛軍攻陷了!”

對於李憕來說,這個消息無疑是直戳心窩的一刀。他倒吸一口涼氣,一手按著大案厲聲問道:“張介然呢?”

“正在邊退邊戰,但不是我潑涼水,若是虎牢關那樣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地,都擋不住叛軍兵鋒,恐怕他就算勉強組織兵力反撲,也難以取勝!”達奚珣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忘記了大唐開國以來就因為避諱,把虎牢關改成了武牢關這樣的往事,見李憕面色慘白,他使勁吞了一口唾沫,忍不住小聲說道,“當此之際,哥舒翰如果再不能趕到,洛陽恐怕支撐不了幾天,不如……”

“不如怎樣,是你我如同河北那些不明所以的州縣主司一樣開門迎了叛軍,還是棄城而逃?”李憕冷冷反問了一句,見達奚珣頓時啞口無言,他方才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我受命陛下,自當盡臣節,但家中妻兒無辜。我預備將大印托付給妻兒,讓他們抄小路離開,禦史中丞盧公亦是贊同此舉。河南公不妨自己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