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1章 欺人太甚(第2/2頁)

“姚閎就不怕相國康復之後,再不待見他?”杜士儀惱怒地迸出這麽一句話後,見王夫人神色黯然,他不禁醒悟了過來,“禦醫們也認為,相國的病棘手得很,不好醫治?”

“說是……說是積勞成疾,恐怕很難挽回。”王夫人見杜士儀遞了一塊帕子來,想都沒想便用來替換了自己那一條早已完全被淚水沾濕的帕子,隨即方才低聲說道,“阿郎自從拜相之後,很少有休沐的機會,整日裏都是應對來自全天下的奏疏。李相國別的我不敢說,可勤政那是絕對毫無疑問的,而阿郎也和他絕無二致。成日早出晚歸,他又不太願意用那些滋補的藥材,身體就一天比一天差了,可我真的沒想到……”

杜士儀這才明白,之前那些傳言為何會言之鑿鑿地聲稱他會取代牛仙客,只怕有人早就對牛仙客的身體情況了若指掌。此時此刻,驟然聽聞姚閎軟硬兼施逼迫牛仙客寫遺表的事,他亦是生出了不平之心,沉吟思量片刻,便看著王夫人道:“夫人是否信得過我?”

這突兀的一句話讓王夫人暫時止了飲泣。她擡起頭來看著杜士儀,見其目光湛然,容止從容,她便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阿郎常說,杜大帥雖年輕,卻行事有章法知進退,是可以信賴的人。”

“能得相國如此誇贊,我之幸事。”杜士儀感激地看了一眼依舊雙目緊閉昏迷不醒的牛仙客,沉聲說道,“我之前來見相國時,曾經對他說過,外間傳言說我會頂替相國拜相,但這全都是一派胡言。日前陛下召見時,我就曾經在陛下面前明言,我和右相李林甫有私怨,不願和他共事,如果真的一朝拜相,難免宰相不和,甚至相互死掐,陛下雖笑話了我,可卻也相信了。故而,不論相國情形如何,繼任者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是我。”

王夫人簡直被杜士儀給說得愣住了,可是,確定杜士儀不是在開玩笑後,她頓時生出了幾分難以名狀的感激。她定了定神便問道:“杜大帥要我做什麽?”

“論年紀,我是夫人的晚輩,論官職,我也在相國之下,夫人還請直呼我表字君禮,不用如此客氣。”見王夫人不自然地點了點頭,杜士儀便沉聲說道,“姚閎所求之事,是相國的遺表,今後可能還會再來,若是他真的草擬好了請相國簽署,請夫人務必把這份遺表留下來,須知這是鐵證。”

王夫人立刻想都不想就答應了。這時候,杜士儀方才再次說道:“敢問夫人是否聽相國提過,滿朝文武,下一個最有希望拜相的是誰?”

這種事一般的婦人自然無從得知,可王夫人和牛仙客是結發夫妻,此刻努力想了一想,她便有些不確定地說道:“阿郎似乎提過,陛下對刑部尚書李適之頗為滿意。”

李適之一度出為幽州節度使,鎮守期間,整個河北大多數時候無戰事,一片安寧,如今他再次回朝升任刑部尚書,確實是炙手可熱之人。於是,杜士儀便沉聲說道:“夫人不妨將此遺表去送給李適之,並將實情告知。李適之這個人當初曾因為周子諒背後指摘相國,而向陛下舉發,此次又涉及此事,決計不會藏著掖著。如果他真的因此為相,應該就會順手照拂夫人以及郎君們。至於李林甫,當初就是他提攜相國拜相的,於公於私都不能袖手旁觀。”

王夫人雖是女流,不理外務,但此中關節卻還能理解,深吸一口氣後便答允了。可是,當送杜士儀出門的時候,她仍然有些不安地問道:“可如此,君禮你豈不是要繼續呆在朔方?”

“夫人好意我心領了,道不同不相為謀,我不想和李林甫鬥心眼。”說到這裏,杜士儀突然停步轉身問道,“相國諸子之中,若有想外放歷練的,夫人盡可以找我。若是他們想安於京城富貴,陛下也一定會成全,夫人盡管放心。”

話說到這個份上,王夫人雖不能說憂苦盡去,可到底心安。她忍不住伸出手去,見杜士儀會意地握了握自己的手,她方才含淚說道:“多虧君禮來探病,我總算是覺得有了倚靠。如若阿郎能夠過得了這一關,我們全家都會記得你的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