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4章 諫君寬仁,名士風流(第2/3頁)

這種許諾就不必了!我還怕沒這個福分享受!

杜士儀腹誹了一句,但李隆基的這個承諾還是讓他大為欣喜,於是,他當即奉上了幾句精心預備的逢迎,等到告退時,李隆基臉上已經不如起初那樣沉郁,而是露出了幾分笑容,就連高力士聞聲進來送他出去時,也不禁低聲贊道:“君禮好本事!竟能讓大家為之開懷。”

“哪裏,不過是正好說對了話。”杜士儀知道高力士看似交遊極廣,但真正忠心的只有李隆基,於是便不動聲色地問道,“不知李相國這病是怎麽回事?”

“是心病。”高力士意味深長地吐出這三個字,接下來就再也不說了。

等到杜士儀出宮和張興以及一應隨從會合,再次回到宣陽坊私宅時,早有留守的家人得到信息迎了出來,一時四下安置不提。盡管他這次回來得匆忙,什麽節度使的儀仗等等全都沒顧得上,可他如今終究是開府建牙鎮守一方的節度使,不過是隨便吃了幾口東西沐浴更衣的功夫,王昌齡就拿了十幾張帖子進來:“這些人還真是消息靈通,大帥才剛回來就蜂擁而至了。”

“都有誰?”

王昌齡一一報了名字,大多陌生得很,而他乃是才子中的佼佼者,再看行文便笑道:“多半是文采斐然之輩,其中竟然還有蕭穎士這樣盛名之士。看來,李相國和牛相國當政,多用循吏,甚至連奸猾小人也能鉆營至高位,卻唯獨不屑才子,這些人是有勁沒處使,所以聽說大帥回來,自然生出了別的想頭。不說別的,倘若此次大帥回朝時入朝拜相,憑著大帥當年三頭及第,又曾經知制誥的名聲,他們豈不是有盼頭了?”

“哦,有這樣的傳言?”杜士儀見王昌齡點頭確認真有此事,隱隱倒是猜出了李林甫告病的緣由。只不過,即便李林甫真有可能因為此事而受到牽累,即便他杜士儀真有可能入政事堂拜相,他也沒那個興致。只要當今天子依舊是李隆基,他就不願意留在京師,宰相看似風光無限,但風險實在是太大了,萬一被罷相,可就別想會有獨當一面鎮守一方的待遇了!幸好,他在李隆基面前巧妙地再次表述了自己的心志,否則挑年輕軍官回朔方幹什麽?

“先放著吧,然後給我高掛免戰牌。連續趕了這麽多天路,我實在是吃不消了,先睡一覺養精蓄銳再論其他。少伯就辛苦你了,替我寫幾份帖子各處送一送,然後你也不妨休息一下,有什麽事明日再說。”

高適如今為河東節度掌書記,但王昌齡在長安還有眾多友人,於是他立刻搖頭道:“我只要有酒,立時精神百倍,代大帥送過帖子之後,我想去會會舊友,今夜興許就要不歸了,還請大帥給個假。”

“那你去吧!”杜士儀自己並不好杯中之物,對王昌齡這酒鬼也唯有笑罵一句,“千萬別喝得太多,醉死了回來!”

這一夜,杜士儀因為疲憊欲死睡得深沉,王昌齡也找到幾個好友敘舊痛飲,但晚上這徹夜大醉的一場,卻是在李白賃居的小院。他和李白此前乃是神交,各自的詩賦又有些相通之處,兼且都好酒,故而王昌齡找到地頭就徑直去了。三杯酒後打開話匣子,得知王之渙因為妻子的病掛冠而去,孟浩然也辭歸故裏隱居,他終於忍不住問道:“太白既是覺得留在京師無以一展抱負,何妨去邊鎮?不說大帥必定掃席以待,就是河隴河東幽州,也必定歡迎你這名士!”

“我終究不甘心。”李白喝酒比王昌齡更兇猛,他再次痛喝了一氣之後,這才眼神迷離地說道,“我有輔國之志,治政之心,若在邊鎮殺伐之地,我比不上運籌帷幄的謀士,決勝千裏的勇將,不過是一幕佐而已。好不容易制科及第,能夠見到陛下,我只希望陛下不但能嘉賞我的文采,而且能夠首肯我的抱負。如果就這麽抽身一走,所有雄心壯志皆成泡影。君禮雖為我知己,少伯你亦是容人雅量,可朔方文武之間,又有多少人能容我”

王昌齡頓時為之啞然,而李白痛飲三杯之後,方才醉眼迷離地說道:“有時候想想,還不如不求功名,仗劍天下,行快意之事,也好過在兩京一再蹉跎。”

他突然用竹箸擊杯,高聲唱道:“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四句唱罷,李白竟振衣起身,從壁上取下寶劍,拔出之後,便在那狹小的陋室之中帶著醉意起舞,劍刃反射著燭火,在室內帶起條條光影。而王昌齡看著那個白衣翩翩的身影,崇慕之色一閃而過,隨即便惋惜地嘆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