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8章 安西來客(第2/2頁)

“達夫就別往我臉上貼金了。”杜士儀得知兩人因禍得福,也舒了一口氣,當即竟忘了那枯等在小廳中的斜眼青年,興致盎然地問起他們在西域一行的見聞。

不但是他,從未往西走過那麽遠的王忠嗣亦是對安西四鎮的情形頗感興趣,當聽聞王昌齡和高適最遠一直走到了安息州的時候,他亦是輕輕吸了一口氣:“怪不得大帥之前路上言說,兩位一去三年,原來竟是盡覽西域!”

“盡覽倒也未必,如小勃律在數座雪山之南,山高路遠,甚至連重利的商人都不敢輕易翻越前往,我倆當然也沒那膽略毅力,而且,聽說吐蕃圖謀此國日急,我們也怕在那遇到戰事。又譬如蔥嶺南面的細柳州等各州,因為時間關系,據說大食國也圖謀此地,我們也沒能前往一觀。總而言之,不過是走馬觀花,到了幾座重鎮,遇到過不少熱情好客的部落,也遇到過不少同樣‘熱情好客’的馬賊,著實是見識了一番迥異於中原風光的景象,不虛此行!”

杜士儀聽王昌齡說到小勃律,不禁心中一動。而王昌齡說到最後,風趣地調侃了幾句,隨即才想起了正事來,頓時一拍大腿。

“說來說去,卻是將那家夥給忘了!君禮兄,今日出言之人,乃是我二人回程時,在安西都護府龜茲鎮遇見的。他本蒲州猗氏人,因外祖父犯罪流安西為護城南門守卒,父母早亡的他也就跟著一塊前去,外祖父亡故之後,便只有他孤貧一人,平日在一胡商處打雜謀生。我二人那會兒在那胡商處鬧出了一點事情,是他幫了我二人逃將出來。他說想回故鄉看看,索性就一路同行了。”

王昌齡提到在那胡商處的一場風流官司,卻也有些不自在,趕緊岔開話題道:“此人姓封,名常清,人稱封二。”

安西……封二封常清!細瘦斜眼,他之前仿佛依稀發現,此人還有些跛足!

杜士儀一時心中翻騰,可轉念想到自己如今早已不是吳下阿蒙,麾下絕非沒有人才,即便那真是封常清,如今還只是寒微孤貧之士,他待之太過反而容易引人疑竇,因而便安之若素地繼續盤膝趺坐,因笑道:“此人倒是頗有眼力,今日在鄯州都督府門前觀忠嗣形狀便起意相從!”

“王將軍世之名將,智勇雙全,封二平日最是羨慕那些馬上大將,生出此心也是難免。我和達夫之前因是回程,在那胡商處只說是在中原呆不下去這才遠避安西,因而那一家人皆以為我們也是父祖見罪地避難之人,他自也以為如此。封二因從小跟著外祖父讀書,見識遠非安西本地胡人能夠比擬,詩賦雖是不成,可談古論今竟是頗有見地。惜乎罪人之後,又有自卑慕貴之心,未免無豪俠之氣,卻還一直怕人瞧不起他。”

高適同樣是父祖寒微不顯,自己也是自幼孤貧,然而卻最喜歡交朋友,為朋友兩肋插刀的事更沒少幹,縱使當時第一次見已經是中書舍人的杜士儀,也沒有表現出羨慕嫉妒恨。所以,對於封常清今天那舉動,他在解釋的同時,不免覺得有些丟臉。而同樣少年家貧,躬耕自給,卻刻苦讀書,直到進士及第之後生活才稍有改善的王昌齡,對高適對封常清的評價自然差不多。如此一來,杜士儀就注意到,王忠嗣再次微微皺了皺眉。

於是,這一晚杜士儀設宴款待王昌齡和高適後,將他二人留宿客房,知道王忠嗣無意留這封常清,他在送了其回去後,繼而便召來張興,將封常清此人的事略略簡述了一番,這才囑咐道:“今日見忠嗣言行,恐怕對此人不感興趣。可少伯和達夫所言,此人雖形容鄙陋,出身寒微,興許是有才之輩。你為我之掌書記,執掌隴右機要,不妨召此人見一見,如有真才實學,我再作計較。”

出身名門著姓,用人卻不拘一格不計出身的,杜士儀絕不是唯一的,可張興卻是由此從其手中脫穎而出的人,所以杜士儀既如此說,他立刻一口答應了。等到出了鎮羌齋,叫來從者問明那安置封常清的地方,他想了一想就開口說道:“且帶此人來我院內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