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0章 收拾善後的隴右采訪使(第2/2頁)

足足過了大半個時辰,郭建方才匆匆趕到。他的眼睛裏密布血絲,喉嚨也有些幹啞,拜見行禮的時候也有些誠惶誠恐:“實在是我一覺睡得太死了,下屬死活推搡也醒不過來,最後還是拙荊忍不住潑了我一頭涼水,這才好不容易睜開眼睛……”

杜士儀見郭建頭發上真的濕漉漉的,他不禁笑了起來:“尊夫人還真是厲害得緊。不過,也可見郭將軍連日確實操勞疲累。來,坐下慢慢說,這三日湟水城中情形如何?”

見杜士儀對自己依舊親近,郭建心頭大石落下。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他也沒法替郭知禮之輩遮掩,從其三子那兒訊問來的訊息,其心腹黨羽供認不諱的種種勾連事宜全都原原本本道來,末了才嘆氣說道:“郭氏出此不肖之輩,卻又是我尊長,我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麽是好。而且,事涉郭英乂,可就在事前幾個月,郭英傑剛剛壯烈捐軀戰死,倘若由此大肆追究這些人,只怕隴右再起激蕩。事到如今,大帥可有萬全之計?”

盡管說不上首鼠兩端,但郭建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不得已被杜士儀當了槍使,固然也曾經欣喜高升重用,可一想到自己被不少郭氏族人痛恨不齒,他隱隱之中仍不免有些小小的抱怨。此刻,他故意拋出了這樣一個難題,隨即就等著杜士儀的決斷。

“你此前拿下郭知禮,以及其三個兒子,並圖謀作亂的心腹黨羽之際,可有聲張?”

聽到杜士儀如此問,郭建便爽快地答道:“自然並未。須知郭知禮等人在這湟水城中也頗有聲望,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料理了他們,而後分頭關押審問的,甚至連鄰裏都少有驚動,自然更談不上聲張。而且,那會兒我齊集臨洮軍中將士宣布前方大捷的時候,郭知禮也在場,我對他甚為禮敬,如此就更不虞引人懷疑了。這三天滿城戒嚴大索,人人都以為是搜查吐蕃奸細。”

“既是郭將軍早已如此做了鋪墊,那就暫時不用擔心了。郭知禮身為當年郭大帥的嫡親堂弟,若是捅出他竟然做出如此令人發指的事情,不說湟水城中必定一片嘩然,就連隴右諸軍,恐怕都要大受震動。但是,之前郭英乂那樁案子是因為該死的人都死了,李將軍也好,我也好,先頭範大帥也好,看在其兄慘烈戰死的份上不為己甚,陛下和朝中宰輔亦然,方才有他調任左衛郎將,可此次的事情,卻不能因為所謂的軍中震怖就不了了之!”

郭建本以為杜士儀肯定還會和之前那樁鬥毆案子一樣,暗地裏把此事給抹平了,可此刻他竟然說決不能不了了之,甚至不怕隴右動亂,他登時為之色變。就在這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了輕輕的叩門聲。

“奉大帥之命,節度巡官鮮於仲通前去迎候隴右采訪使苗公,如今人已經到鄯州都督府門外了。”

聽到門外的這個聲音,杜士儀頓時站起身來,沖著郭建微微笑道:“此等大案,正值隴右采訪使苗公上任之際,豈不是苗公上任正得其所?”

郭建見杜士儀大步往門外走去,頓時目瞪口呆,好一會兒方才反應過來,慌忙追了出去。

至於落在最後的張興,則是忍不住要替剛剛上任的苗延嗣掬一把同情之淚。聽說苗延嗣和杜士儀在當年張嘉貞為相時就有些齟齬,可一晃十年過去了,當年號稱令公四俊之首的中書舍人苗延嗣,輾轉各州擔任刺史,仕途蹉跎自不必說,可杜士儀輾轉騰挪,竟已經以三十之齡節度隴右,而且幾乎是等著苗延嗣上任就塞了這個燙手山芋過去。

苗延嗣也未免太過倒黴了!

鄯州都督府大門外,下馬之後的苗延嗣望著那威嚴肅穆的門樓以及裏頭的建築,心中不禁百感交集。

十年了,當年只是鬢生華發的他,如今已經頭發斑白皺紋密布,再不復躊躇滿志的景象,從姚州到嶽州到濟州……他再也沒機會回到中樞。到現在陡然又任隴右道采訪使,又遇到了當年還不放在眼裏的後起之秀,這仿佛是老天和他開玩笑似的。

當瞧見一身大紅官袍的杜士儀在屬官簇擁下從裏頭出來,他更是一度很想別過頭去。

哪怕兩個兒子都在杜士儀手中大受照顧,上黨苗氏也和杜士儀相當親善,可他就是不想對這乳臭未幹的小子低頭!

更讓他氣得七竅生煙的是,杜士儀迎上前來之後,說出口的第一句寒暄話仿佛就帶著刺。

“苗公,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