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9章 未有淩雲志,豈非大丈夫?(第2/2頁)

杜士儀剛剛喝的一口茶險些嗆了出來,咳嗽兩聲後,他才無奈地說道:“這小家夥,才幾個月不見,他哪裏學會這麽多新鮮的詞?”

“孩子長大了。”王容習慣性地靠在杜士儀身上,聲音沒了剛剛的平穩和沉靜,“你之前說長安雖好,可四方城太小,我還不覺得,可這次見王忠嗣身為陛下養子,為人進讒時都險些著道,我方才有些後怕。杜郎,為了救王忠嗣,我出了一招絕戶計,那時候覺得能夠一舉數得,可如今再想想,萬一弄巧成拙,一定會害了他,那時候便後悔都來不及了。”

杜士儀見王容俏臉發白,便追問了她究竟是使出了什麽伎倆。等到聽明白之後,他也不禁為之咂舌:“幼娘你實在太大膽了。我固然說過,忠王此人看似忠厚,實則極其能忍,而且極其有心眼,日後萬一刻薄起來,不會遜於陛下。不過,他現如今只不過是個不管事的皇子親王,你賭陛下不會相信,這判斷確實沒錯。可有了這一次,日後武惠妃必然會對其嚴加防範。你這順帶坑他的一把,實在是坑得很不輕。”

“你很少背後說一個無關人,我這也是一時半會想不到更好更快的辦法。幸好,就連阿爺也不知道此事根底,人送到雲州阿姊那兒,阿姊必然會穩妥安置此人的。”頓了一頓後,王容方才低聲嘆道,“想想長安朝中某人一句話,便可定千裏甚至萬裏之外一人之生死……此番路上我甚至不自覺地想,是不是咱們幹脆隱居山林,便能躲開這些是非?”

“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杜士儀摟緊了妻子,見其果是微微點頭,他便說道,“盧師便是最好的例子。他甚至從未出仕,卻只因為名聲太大,便被陛下三番五次征召,最後還是崔家五娘子用計,這才使得盧師能夠最終脫身,安閑自在地回到了嵩山草堂。更何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歸隱山林,倘若遇到了一個不講理的跋扈刺史,甚至只是一個跋扈縣令,就能讓你身首異處。所以,即便高處不勝寒,也不得不迎難而上!”

“我知道,可是,你在外任這些年,不動聲色地布下了那麽多暗棋暗手,又推動了很多別人沒想到的事。我從前不太明白,可這些年細細思量,總覺得杜郎仿佛預知到了什麽,於是在預做準備似的。”王容擡頭看了看杜士儀,見其雖是竭力若無其事,可眼神中仍是閃過了一絲驚異,她最終沒有多問,只是雙手緊緊握住了他的一只手,一字一句地說道,“我不會問你這些預備究竟是為什麽,我只想說,無論你想如何,我都會永遠和你在一起。”

“幼娘……”

杜士儀稍稍挪動身子,將王容緊緊擁入懷中。他很想說,如今這看似歌舞升平的盛世,也許並不能長長久久地持續下去,不久的未來便會有一場席卷天下的大戰,將這盛世完全打破。然而,這是不論再親近的人也不能吐露的話,更何況,他不知道將來的走向改變了多少,只能夠竭盡全力地先給自己預備好一條條退路。更何況,他也不是沒想過趁著安祿山尚未崛起時,將其一下子幹掉,可那樣做的結果,也只是自己繼續在天子下頭小心翼翼混日子。

生死榮辱委之他人之手的滋味,實在是不好受!未有淩雲志,豈非大丈夫?

足足好一會兒,他方才松開王容,笑著說道:“久別重逢,不知不覺竟是傷感了起來。今天白天一直沒工夫陪你,如今天色已經黑了,去後院觀星台看星星如何?”

王容下午只不過是帶著杜廣元小小在後院轉了轉,接下來要忙著安排各人將來的宿處,以及盤點篩查後院的婢女仆婦,哪裏還知道這鄯州都督府的後頭竟有觀星台。她本能選擇了忘記那些患得患失的事情,訝異地問道:“觀星台?誰人竟是奢侈到在這都督府後院造觀星台?”

“還不是當年威震隴右的郭大帥!”杜士儀微微一笑,拉著王容站起身來,“不論當初他目的如何,總之如今是便宜了我!走吧,今天天氣這麽好,晚上必然繁星璀璨耀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