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2章 飛箭傳書(第3/4頁)

那麽,難道是皇甫惟明生怕王忠嗣不夠慘,所以故意派人來上這麽一手,打算雪上加霜?

高力士在外頭猜測,屋子裏,當王忠嗣行禮拜見之後,就只聽上首傳來了一個拍扶手的聲音,緊跟著就是呵斥。

“你自幼喪父,朕將你接入宮中撫養,又賜名忠嗣。待你成年之後,更是予你多方歷練的機會,因而你年不到三十而官居河西討擊副使。可你呢,殺俘,冒功,馭下無方,你太讓朕失望了!”

王忠嗣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直起身朗聲說道:“陛下責臣,臣不敢不吐實言。殺俘事確是有,但那是因為敵數十人先頭將我軍哨探小隊十人全數殺戮殆盡,其後遭遇我軍大部無法逃竄,方才請降。軍中見哨探屍體群情激憤,因此臣將彼等立斬之,是為了安軍心。至於以殺俘這數十人請功,臣還不至於這樣厚臉皮,河西牛大帥的軍功簿上寫得清清楚楚,陛下一看便知。至於馭下無方,以至於那次偏師冒進,險些覆沒,確有此事,但臣及時揮師相救,麾下所有兵馬最終全身而退。陛下若治罪,請從重處置臣,寬宥臣下屬諸將。他們也是因為每歲麥熟,吐蕃便來侵擾,以我麥田為彼倉庫,心中憤怒所致。”

盡管王忠嗣之前陳奏上也說了這些,但如今人就在面前說出來的話,聽在耳中的感覺就大不相同,故而李隆基不知不覺就收起了怒容。然而,一想到剛剛層層轉奏上來的事,他又沉著臉問道:“那今晚射進旅舍的箭支又是怎麽回事?”

“回稟陛下,箭上附有一張字條,其上所書,臣不敢奏,惟願陛下眼見為實。”

聽到王忠嗣竟然這麽說,李隆基心中更生狐疑,吩咐王忠嗣送上來,他見那張紙揉得亂七八糟,不禁擡頭看了一眼面前這身材壯健的青年。果然,王忠嗣立刻露出了尷尬之色,低聲說道:“臣那時候看過之後,一時憤怒惱火,所以就揉成了這個樣子。”

盡管有王忠嗣的解釋和提醒,可當真正看清楚上頭寫了些什麽,李隆基同樣油然而生大怒。他劈手將紙團狠狠擲在地上,一手狠狠抓住了扶手,但緊緊握了好一會兒之後,卻又最終松開了手。足足好一會兒,他才對王忠嗣問道:“你既然氣得將其揉成這幅光景,想來心中應該有些猜測?”

“是。”王忠嗣早已打定了主意,這時候索性直言不諱地說,“臣昔日是曾經供養於宮中,然則和太子諸王同遊,並無親疏之分,這所謂和忠王親近,簡直不知道從何說起。至於所謂的找忠王當和事老,更是莫名其妙。皇甫惟明參奏臣,是他作為侍禦史的本分和職責,而臣回京待勘,也是臣自有疏失罪過。縱使皇甫惟明曾經為忠王友,可如今早已超遷侍禦史,而臣已經多年沒見過忠王了,更何況,忠王素來不理政務,這個和事老從何說起?”

李隆基在乍然看到那字條的時候,心頭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當初太子李鴻身邊有人密告李鴻聯絡外臣,甚至點名指出杜士儀的那档子事。他因為那件事情險些氣得要廢太子,可因為杜士儀一番情由解釋得入情入理,他便讓高力士把這麽一件鬧出去會震動極大的事情快刀斬亂麻地處置幹凈了。而事後他再思量,對於李鴻的懷疑不但沒有增加,反而更少了。

自己這個兒子有多大的本事,他清楚得很,娘家寒微,頂多太子妃的兄長出身世族,可薛妃那一支在薛家算不上頂尖的,所得助力也有限。至於杜士儀……杜士儀這十多年仕途,外官的時間遠多於京官,和太子連個瓜葛都很難扯得上,哪來的關聯?

由此及彼,他斟酌著王忠嗣今天的這件事,面色不禁越發難看。太子李鴻是皇次子,皇長子李潭面有殘疾,素來是低調得不能再低調了,皇三子忠王李浚因為年歲大,平素也較為忠厚,成婚之後一直安安分分呆在十王宅,這次怎會牽扯到此子?

“陛下……”

“你不用說了!”李隆基面沉如水,擺手打斷了王忠嗣的話,口氣卻異常冷峻,“你剛剛解說殺俘冒功以及不能節制麾下等事,便是說,皇甫惟明參奏你並不是空穴來風!你年少勇武好軍略,朕也對你頗為器重,所以先出你前往雲州,而後又應蕭卿之請讓你去了河西,這數年下來,沒想到你還是不脫最初的冒失!你出去吧,來日朕自有處斷。”

此時此刻能夠被放出宮去,顯而易見這飛箭風波竟是輕輕揭過了,王忠嗣心頭不禁大喜。他連忙拜謝辭出,等到從這宮院裏頭出來,即便如今入夜已經漸漸涼爽,他仍是感到後背心的衣服緊緊貼在了身上,膩膩的要多難受有多難受。可只要這一關過去,他就別無奢求了,腳下步子甚至更快了幾分。可當他走出去老遠之後,心裏猛地升上了另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