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1章 突破口(第2/3頁)

轉念一想,他陡然之間記起了一個人,陡然之間坐直了身子。他對於那些驕橫跋扈的郭氏子弟自然深惡痛絕,如今想到的這個人,在某些事情上和郭氏子弟如出一轍。盡管此人遠遠比那些只靠家世的紈絝難對付,可杜士儀既然正在問各州情形,他最終便從別人那裏接過了話頭。

“隴右節度下轄各州之中,鄯州因地處赤嶺之東,最西處又有和吐蕃爭奪最烈的石堡城,故而位置最為重要。而河州城內鎮西軍,兵員僅次於臨洮軍,但論及地理位置重要,便不及洮州了。洮州有羌族聚居,時常叛離,再加上吐蕃時常派細作兩相挑撥,從前更是連年進犯,因而駐軍雖只五千五百人,卻格外要緊。歷任洮州刺史,全都是勇武著稱,而現如今的洮州刺史羅使君……”

張久突然頓了一頓,心裏很有些躊躇是否應該就這麽揭那位洮州刺史的短。然而,在他身邊坐著的老友秦在水卻沒那麽多思量了,當即接口說道:“說到這位羅使君,他為人酷烈是出了名地,雖然往日軍功彪炳,但生性容不得人置喙。他在洮州占民屯田不計其數,又驅逃亡客戶為佃戶替自己耕種,而其親軍在洮州作威作福,百姓苦不堪言!”

老卒們這些年吃了不少苦頭,即便是本來不憤世嫉俗的,也在沉重的生活壓力下變得性子暴烈。盡管杜士儀為他們的子侄解決了最大的問題,可多年養就的脾氣卻沒辦法一時半會改變過來,故而張久開了個頭,秦在水接了個話茬,緊跟著其他老卒頓時七嘴八舌加入了進來。

他們盡管定居在湟水城,可哪家沒有親朋故舊在這隴右各州跑,甚至於自己也有時候不得不出個遠門,再加上他們聽說的,多是底下尋常軍民之間流傳的那點事,視角大有不同。尤其是洮州刺史羅群的劣跡,不算什麽秘密,只是一直沒人往上捅,往年幾位隴右節度即便略知一二也不敢輕易動此人而已。

杜士儀仔仔細細傾聽,偶爾會打斷再追問一兩句,等到下頭烤好的肉串送上來,噴香撲鼻讓人食指大動,這番暢談方才告一段落,而佐餐的美酒出自湟水城中的有名酒坊,老卒們一時貪杯,最終啟程踏上歸途的時候,一個個都是面色酡紅,騎在馬上搖搖欲墜,最後還是杜士儀生怕有什麽萬一,派了人護送他們回去。

所得頗豐的杜士儀回到鎮羌齋之後,便立時命人請來了杜甫。含笑示意其在對面的坐席上坐下,他便開口說道:“子美可願意去一趟洮州?”

張興鮮於仲通和顏真卿乃是正兒八經的幕府官,而宇文審是杜士儀的弟子,現如今已經回了長安,杜甫總覺得自己形同一個打雜的,可他著實是除卻讀書,其他的完全沒經驗,也只能幹著急。可要他像李白王之渙孟浩然那樣成日裏到處周遊,他又實在不是那樣的性子。因此,杜士儀一開口便是如此直截了當的要求,他立刻精神大振,連忙問道:“大帥是要我去洮州查訪什麽事?”

“沒錯,洮州刺史羅群,乃是河隴宿將,我上任伊始就聽小吏提過此人剛愎跋扈,但那也只是傳聞,今日方才從別人口中得知,他還有其他諸多魚肉百姓橫行不法的劣跡。然而口說無憑,我需要的是切切實實的證據,所以,我想讓你親自去一趟洮州,仔細查訪羅群是否真像傳言中那樣居功自傲目無王法。我給你一個幫手,奏記薛懷傑。他本是洮州人,故而和你同行多有方便。你記住,行跡要隱秘,查證要準確,我不要道聽途說,要的是確確實實的證據!”

年輕的杜甫本就是急公好義的性子,他略一思忖,便爽快地應道:“能為大帥分憂,是我的榮幸!我必定會竭盡全力!”

“子美,那就辛苦你了。”

杜士儀含笑點了點頭,等到又囑咐了杜甫好一番,目送著人離去,他才又喚來了赤畢,囑其在家將中遴選兩個精幹穩妥的人陪同杜甫前去洮州。赤畢自不會違逆杜士儀的吩咐,但思來想去,他忍不住低聲問道:“郎主緣何要囑托杜郎君去?他畢竟初出茅廬,萬一求功心切露出行跡,那時候豈不是壞了郎主的大事?我挑選幾個人潛入洮州,如若那羅群真有斑斑劣跡,證據要多少有多少。”

“不一樣。”杜士儀搖了搖頭,推心置腹地說道,“如若罪證確鑿,要拿下羅群,我必得先行將其從洮州他的大本營調開,如此一個月後刺史們雲集鄯州議事是最好的機會。但是,若要定他的罪名,即便我節度隴右,仍然沒有這個權力,故而到時候肯定要禦史台出馬。讓杜子美這個士人出面訪查,來日萬一有禦史蒞臨隴右覆核此案的時候,就比我自己派心腹前去訪查看上去要公允明正得多。別人只會說我提攜同姓,而不會說我是聽信心腹之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