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9章 人人皆道君粗鄙(第2/2頁)

宇文審此行除卻是跟隨杜士儀這位師長從學,同時也有歷練之意,骨子裏還是希望從科場進身,從而挽回父親當年科場無名,仕途起步太低以至於蹉跎多年的遺憾。當然,宇文沫和張興的婚事,也就此敲定了下來。盡管張興膚黑健碩,可也是儀表堂堂談吐不凡,並非五大三粗的魯莽人,除卻出身,余者無可挑剔。所以,聽到張興苦著臉希望自己向宇文審解釋,杜士儀也不由莞爾。

“宇文大郎又不是偏聽偏信的人,只要你真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他自不會多嘴去告訴自己的妹妹。”杜士儀隨口一句揶揄之後,便換上了正色,“好了,說正事。五日之後,便是鄯州軍大比。從隴右節度使下轄兵馬使,到各軍正將、副將,都會挑選驍勇參加此次大比,而居於前列者十人,除卻獎賞之外,隴右節度使大多會將其提拔為旅帥隊正之類的低階軍官,甚至隨身親衛,從而激勵上下。至於有想要揚名者,則會挑戰各軍正將副將甚至兵馬使。”

這自然是絕對不合規矩的。大唐上下之分極其嚴格,軍中亦然,然而,隨著府兵漸漸傾頹,各鎮軍中往往采用募兵,同鄉一大片的情景越發普遍。一時間,高層的將領需要提拔親近自己的中層軍官,中層軍官又需要籠絡底層軍官為己用,底層軍官倘若不能在所部之中大量任用自己的親朋故舊,那也很難握住軍權。故而以下淩上的情形已經漸漸露出了苗頭。每年雖則真正有自信敢挑戰的人極少,挑戰成功也未必能夠一舉躍居高位,可終究讓下頭驍勇趨之若鶩。

而這正是當年郭知運為隴右節度使期間創立的規矩!

張興和鮮於仲通交換了一個眼色,前者便站起身道:“大帥的吩咐,某必定會全力以赴。”

因為顏真卿仍在微服私訪,張興被眾多宴請絆住,訪求賢才以及當初要打探的各種信息,就只有鮮於仲通一人了。此刻,張興退下,給人一種宿醉未醒還需要補眠的假象,鮮於仲通便上前稟報了自己這兩日見過的人,以及其他相應信息。就在這時候,外頭突然有人輕輕叩門,卻是門外侍童的聲音。

“大帥,杜郎君求見。”

“是子美?”正好鮮於仲通的稟報告一段落,杜士儀想了想,向鮮於仲通投了一個征詢的眼色,見其搖搖頭表示再無他事,他就揚聲說道,“讓子美進來吧。”

出了門的鮮於仲通見杜甫站在門前院子中,面色仿佛有些躊躇,他上前之後便笑道:“子美進去吧,大帥眼下正是閑暇。”

杜甫知道鮮於仲通乃是去歲進士及第的前進士,心頭有些說不出的羨慕。他的祖父乃是進士出身,可到了父親便只是沾了祖父的才名,以及同胞兄弟為父手刃仇人的孝名,自身在科場上全無建樹,乃是門蔭入仕。而到了他,就連門蔭都沒法企及了。打過招呼後,他便依言進了門去,等行過禮時,杜士儀搖手示意不必,又請他落座,他遲疑片刻卻依舊站在了那兒,而且再次深深一揖。

“大帥如今執掌鄯州隴右節度,幕府多才俊,子美不才,既然一路相從到鄯州,希望能夠為大帥分憂。”

杜甫竟然直截了當說出了這樣的話來,杜士儀在詫異之外,不禁又有些好奇:“子美莫非是想求幕府官?”

“不!”杜甫脫口說出了一個不字,自知失言,連忙又解釋道,“我七歲能詩,而後小有才名,可正如之前大帥所言,我還從來沒幹過什麽實務,不具幕府官之能。我只希望大帥能夠委派我一些力所能及之事,讓我能夠真正歷練一二,日後應試科場也能多些底氣。”

“此事你和太白浩然少伯他們可商量過?”

“太白說他雖有妻室,但別無家族負累,對於瑣事細務沒什麽才能。浩然亦是清逸隱者之風,說是屆時遊西域之後,便會回歸鹿門隱居,少伯亦是煩厭了仕途傾軋。可家父諸子之中,我是長子,若是不能給弟弟們做一個榜樣,我這個長兄就太無能了。”說到這裏,杜甫便誠懇地再次長揖道,“希望大帥成全我此志!”

“你既如此說,我若再不答應,豈不是不通人情?”杜士儀欣然一笑,繼而說道,“奇駿近來代我赴各方邀約,筆墨案牘我就少了一個幫手,子美就請多多偏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