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6章 隴右節度(第2/2頁)

崔九娘在前頭走著,聽王縉在那對王維解說鄯州那一場匪夷所思的互毆,她不禁眼眸連閃。雖說她對杜士儀並沒有什麽情意,當初那險些提出口的婚事也是家裏長輩一廂情願,可每次想到阿姊就那麽年華逝去,她總難免會生出幾分別扭的心理。可是,阿姊不止一次告誡過她,絕不許露出什麽不應該的口風來,而如今杜士儀也已經兒女雙全了,她只能把那僅有的一絲不平壓在心底。此刻,她就忍不住暗自腹誹了一句。

走到哪都會遇上這等亂七八糟的勾當,這杜士儀還真會惹事!

而王維在一言不發聽完王縉這長長的一番陳述之後,已經踏進了崔九娘為他準備的院子。他四下裏一掃之後,口中吐出的卻是另一番話。

“君禮行事,謀定而後動,而且不比別人上下鉆營,只為求一京官,若能為天子近臣更是欣喜若狂,可君禮一出成都令,乃是主動請纓;二出為雲州長史,雖是彼時李元纮所薦,可觀他在雲州如魚得水,足可見他未必就不願意,故而陛下拔擢他為代州長史兼河東節度副使,顯見就是酬他治雲州之功了;至於此次他前往赤嶺立碑,我倒是覺得,難不成他又當膩了中書舍人,情願在外經略一方?”

王縉是聽著杜士儀露出的口風,方才覺察到此事的,但就連妻子崔九娘都未曾吐露過一個字,沒想到兄長剛到長安就已經明悟了。見崔九娘轉過身來,面上顯然是驚愕莫名,他便對其打了個手勢,暗示其到四面屋子裏瞧瞧可有外人,這才佩服地看著兄長道:“我是君禮暗示方才覺察到一二,阿兄實在是洞若觀火!”

“竟然是真的?”王維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見王維苦笑點頭,他登時悵然若失,“雖然當年我與他同樣名噪兩京,然則所求卻截然不同。他似乎從很早開始,便一直有一個明確的目標,不像我……”

僅僅是次日,幽州道副總管郭英傑便被追授左衛大將軍,謚忠毅,而與此同時,鄯州柔遠府左果毅,知鄯州軍兵馬使郭英乂,卻被天子下旨召回長安,授左衛郎將。盡管看似是體恤忠烈之後的加官,但只要不是沒腦子的人,仔細思量思量,都能品出那滋味來。而又等了一日之後,鄯州刺史知隴右節度事範承佳左遷洪州長史,至於空缺出來的隴右節度副使一職,則是出乎大多數人意料,驟然落在了某人的肩膀上。

以中書舍人知制誥杜士儀檢校鄯州都督,兼鄯州刺史,隴右節度副使,知隴右節度事,知經略支度營田等諸留後事。侍禦史苗晉卿,為河州刺史。左拾遺唐明,為鄯州都督府錄事參軍事。至於兩個門下錄事,則是一個為戶曹參軍,一個為法曹參軍。

乍一看,此次監赤嶺立碑事的一行人中,除卻一個左金吾將軍李佺,其余人竟是盡數出外,可苗晉卿和唐明也就算了,杜士儀竟是陡然接替了範承明,這一任命自然如同一石激起千層浪。很快,確切消息便傳了出來,是蕭嵩在禦前力挺杜士儀。

當宣陽坊杜宅之中的王容得知這一訊息時,她不禁為之輕輕吸了一口氣,而她身邊的杜廣元不禁擡頭問了一句:“阿娘,鄯州都督是什麽,比中書舍人還大麽?”

王容聽得兒子問出了這樣的問題,不禁啞然失笑。她摩挲了一下杜廣元的頭,繼而輕聲說道:“鄯州都督的官階自然比中書舍人高,但外官和京官孰高孰低,不是以官階來算的。未必每個中書舍人都願意去當鄯州都督,但也不是每個中書舍人都能當好鄯州都督。廣元,咱們要收拾一下了,等到旨意正式傳達,你阿爺履新上任之後,咱們預備預備,到時候也去鄯州,和你阿爺團聚。”

“夫人,夫人!”

王容才囑咐完兒子,聽到這聲音後立刻囑咐了一聲進來。須臾,一個從者便進了屋子,目不斜視地低頭行禮後,便恭恭敬敬地說道:“夫人讓我去打聽此前幽州榆關之外那場戰事的細節,我已經都打聽清楚了。郭英傑郭將軍和麾下裨將吳克勤戰死,裨將烏知義、羅守忠逃得生天,而去年在幽州之戰立下軍功,回朝後深受天子信賴,又經李林甫舉薦,授幽州兵馬使的契丹人李明駿,因為不在郭將軍所部六千人中,而是獨領一軍,因而擊退一股突厥兵馬後,現在榆關養傷。”

杜士儀是對自己說過這麽一個人的,並讓她利用自己的網絡,密切關注此人的進展,因此,聽說其至少保住了一條性命,王容不禁輕輕舒了一口氣。等到吩咐那從者退下,她想起如今身在鄯州的杜士儀,不禁仍有幾分擔憂。

盡管隨行的苗晉卿和唐明以及那兩個門下錄事都就地委職外放,看似是蕭嵩排除異己,杜士儀則額外收獲,可算來算去,杜士儀能用的人還是太少了。李白等人固然名士,可是否能用於幕府還要另說,可總不能指望他們上陣去打仗,而河隴之地多驕兵悍將,收伏豈是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