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4章 死不放手(第2/2頁)

“除了各家都如我們這般等人之外,因為明日就是禮部貢院出榜日。因為今年是第一次從考功員外郎改成禮部侍郎知貢舉,所以大家都盼望著能有些不同。更何況,本來吏部侍郎是先頭燕國公之子張均,可在省試之前就突然換成了大名鼎鼎的賀禮部。因為聽說改由禮部侍郎知貢舉是郎主提請的,不知道多少名士全都深德郎主。”

同樣是狀元,禮部侍郎賀知章的年紀差不多已經可以當杜士儀的爺爺了,而在文壇上的名聲也是如日中天,與此平齊的還有此老喝酒的本事。盡管在歷史上,賀知章從未有幸知貢舉,但此次驟然獲此殊榮,他卻立時慨然表示定當公允,因此這一屆可謂是眾望所歸。杜士儀倒並沒有指望這一科代州解送的士子能夠再輝煌一把,可卻記得小師弟顏真卿此次是京兆府試第四,身為前十等第參加省試,又碰到賀知章知貢舉,如果再落榜,那就是天意弄人了!

“你就別往我臉上貼金了,取中人才那是賀禮部的功勞,我只不過提了一嘴而已。就算有些人感激我,吏部也有的是人恨我。”杜士儀隨口答了一句,隨即就問道,“我讓你打聽的事情如何?”

盡管是在路上,但左右都是自己精心挑選出來的人,赤畢策馬又上前了一步,幾乎只落後杜士儀一個馬頭,聲音也壓得無比低沉:“裴相國的病似乎很不好。”

裴光庭的年紀比蕭嵩還要年輕十歲,可以說正是年富力強的時節,這一病就突然不好,杜士儀不禁有些難以置信。即便深信赤畢的忠誠和能力,他還是忍不住盯著其看了好一會兒,隨即自言自語地輕聲說道:“怎至於如此?”

“怎至於如此?”

不但杜士儀聽得裴光庭病勢沉重將欲不起的時候,大驚失色,就連裴家上下亦是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裴光庭的妻子武氏身為武三思的女兒,曾經爵封郡主,享受過無數人趨奉的風光,可是也同樣經歷過父親被殺,兄弟盡皆身死,姊妹被夫家休離的惶恐,倘若她嫁的不是裴光庭這等尊崇古風的士大夫,若不是裴行儉故去之後,裴家母子兩人均受武後信賴,對武氏有些香火之情,興許她早就沒有今天了。盡管她和李林甫暗通款曲不是一兩年了,可這會兒在榻前,她死死握著丈夫的手淚如雨下,哪裏還有什麽主張。

“阿娘,大夫也說了,阿爺只要靜養,自能夠緩緩康復!”裴光庭長子裴稹見母親那梨花帶雨的樣子,忍不住勸解了一句,見武氏仍然抹眼淚不止,他只能目視老媼,暗示後者強將武氏攙扶了出去。等到了榻前,他見父親在強撐著從洛陽遷到長安後就瘦成了一把骨頭,他不禁低聲說道,“阿爺這又是何苦?倘若如廣平郡公那般,先在東都請延醫就藥,不經歷這般顛簸,說不定這病就能夠……”

“愚蠢!”裴光庭費力地罵了一聲,見裴稹閉口不言,他便用微弱的聲音說道,“蕭嵩與我不和,不是一兩天了。倘若我就此因病致仕,日後寵眷衰薄,不但不能護兒孫,而且我所用之人,盡皆會遭左遷!我比他年輕十歲,我若撐不過這一關,那就萬事皆休,與其病退之後看人眼色度日,還不如搏一搏。”

裴稹沒想到父親竟然如此固執,他不禁無話可說。正當他想要尋幾句話好好安慰一下裴光庭的時候,就只聽耳畔再次傳來了父親的聲音。

“如今選門可開了?”

“是,今日傍晚已經開銓,接下來就是送省和過官了。”

“好,好!”裴光庭深深吸了一口氣,竟是示意裴稹扶著自己坐起身來,見兒子滿臉擔憂,他便搖了搖頭道,“你不用多言,如今門下省只我一人,並無門下侍郎,而給事中馮紹烈雖一貫仰我鼻息,可我若不在,他一人怎扛得住蕭嵩?更何況他又不是門下侍郎,主持過官名不正言不順。你去告訴大夫,正月還剩幾天也就罷了,二月初我一定要復出理事,用虎狼之藥也不要緊,這銓選過官我絕不會放手!”

面對固執得無以復加的父親,裴稹張了張口,最終在心裏嘆了一口氣,擔憂得無以復加。父親除了母親之外,並無姬妾,膝下就只有他這一個兒子,雖則他娶妻之後已經有兩個兒子,可比起其他幾位伯父家,仍可算得上是子嗣單薄。這種時候,父親何必一定要強拖病體爭這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