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6章 血緣難斷(第2/2頁)

“夫人萬萬不可!”見韋氏竟然這時候還惦記要給庶子庶媳顏色瞧,那仆媼一面暗自叫苦,一面埋怨韋氏不懂事,連忙打起精神勸道,“夫人千萬別因為一時之氣,害了郎君的前途!要知道,二十一郎君娶的是元氏女,京兆公親自做的媒,父祖兄弟在朝都有官職,如今咱們家這幅光景,別人不能因為婆婆對兒媳如何而多嘴多舌,可難道就不會報復到郎君身上?夫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韋氏最不想聽到的就是這句話,可現如今,她卻不能也不敢不聽這勸告。她扶著身邊的人勉勉強強站直了身子,又看了榻上已經沒有半點聲息的丈夫一眼,她不禁悲從心來。可她的眼睛早已哭得又酸又澀,這會兒無論如何也擠不出眼淚來。她只能用沙啞的聲音問了一句:“望之呢?”

“郎君去見十九郎君了。”

這個意料之外的回答讓韋氏小小吃了一驚,緊跟著,她才低聲說道:“只希望他今後能夠懂事。早知道如此,我就算不舍得,也要把他送到十九郎身邊去教導,要是那樣,如今黯之的前程應該都在他身上,也不用為了娶區區一個盧氏女鬧成現在這地步!事到如今……”

“事到如今,後悔已經晚了!”

這是杜士儀對低聲下氣前來討將來對策的杜望之說出的第一句話。見這個堂弟立時面色一變,繼而低著頭默不作聲,他就繼續說道:“以你現在的年紀,發奮圖強苦讀並不晚,要知道,如今的賀禮部,就是四十歲方才中了狀頭。可是,因為強娶盧氏女的緣故,你的名聲已經被你自己和叔父趙含章一塊給敗壞了,而科場上為求及第無所不用其極,只要他日這一條被人翻出來,你就算學貫古今也難以入主考官的法眼!”

盡管當初驚鴻一瞥的那美麗容顏,現如今自己仍舊夢魂縈繞念念不忘,可杜望之終究不是愚笨到無可救藥。盧濤既然能做出那樣的事情,即便父親還在世,兩家都別想再成秦晉之好,更何況他現在一事無成,別說盧氏女,還有誰家肯把女兒嫁給他?

“十九兄,從前我知道錯了。”杜望之幾乎是從牙縫中迸出了這麽一句話,繼而就擡起頭來看著杜士儀的眼睛說,“可阿爺並不能說都是因為我而給氣死的,他因為深受趙大帥器重,所以就得意忘形了,和盧使君一直都爭鬥得很厲害,全都歸罪於我,我不服!”

“不服?不服就要用實際行動來證明給世人看看,讓他們知道浪子回頭金不換!”

杜士儀直截了當地回答了一句,見杜望之倏然攥緊了拳頭,他不由得若有所思地打量著這個堂弟。平心而論,世人皆重宗族,他提攜了杜黯之,而杜士翰等親近的同宗族弟,他即便沒辦法引人入仕,但也都介紹了一宗足以讓人安身立命的好產業或在其他方面給予提攜。然而,杜望之一直是杜孚和韋氏的心頭肉,卻又放縱得一事無成,倘若再不管,日後興許反而會惹來偌大的麻煩。所以,他見杜黯之沉默良久之後,突然對自己一躬到地,心裏不由得感慨了一聲。

興許讓這個浪蕩子回頭,並不是做不到的。

“十九兄,我什麽都願意做,我不想將來一輩子讓人瞧不起!求求你,幫幫我!”

“男子漢大丈夫,馬上覓封侯,只有軍功,才能夠真正洗刷你之前的疏失罪過。但刀槍無眼,此事風險之大非同小可,你自己好好考慮吧!”

“不用考慮,我已經說了,什麽都願意做!”杜望之想都不想便答了一句,索性單膝跪了下來,“還請十九兄指點迷津。”

“那好吧。接下來你便是二十七個月的喪服,按理不能動軍械等物,我會讓人送兵法策書來,你自己好好誦念理解。如果等到你除服之日,能夠有些用兵的底子,你再勤加習練弓馬,我就把你送到軍中去。當然,在守孝期間,強身健體是不能耽誤的,還有你母親,你自己想辦法說服她。”

伸手把杜望之拉了起來,眼見得其沉著地點了點頭,繼而轉身回屋,杜士儀這才環目四顧這座剛剛失去頂梁柱的私宅。

既然杜望之還能知道不甘心,還能知道上進,他當然不吝幫扶一把。只是,杜黯之因為父喪這一丁憂,裴寧再一回來,江南那邊就得另外想辦法頂!還有蜀中,因為楊玄琰的去世,雅州就只有一個張簡頂著了,再加上雲州……這還真是千頭萬緒。算算日子,韋禮從成都令遷茂州長史,似乎也過去了四年,聞聽韋禮之父韋拯就在數日之前從晉州刺史任上調回朝,現任左諫議大夫,他是該去拜會一下這位當年他任萬年尉時的老上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