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4章 樹倒猢猻散,胸中不平言(第2/2頁)

赤畢登時驚異地問道:“去嶺南?所為何事?”

杜士儀見張興顯然也是一臉願聞其詳的表情,他便將當初王縉所言的那樁案子娓娓道來。這些天他借著林永墨,將首尾打探得更加詳細分明,甚至還有一些王縉所不知道的細節,此刻說來自然是更加曲折慘烈。赤畢久經滄海也就罷了,張興卻是個忍不住的暴脾氣,當即拍案而起道:“滿朝文武,難道就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一句公道話?”

“首先,麾下軍將出兵挾持朝中禦史,身為上官,不可避免地要背一個主使的罪名。其二,禦史是奉旨勘問,卻險些遭人半道挾持甚至於喪命,禦史台的法吏們橫行慣了,誰能夠忍受這種羞辱,自然同仇敵愾,又有誰敢冒著得罪所有禦史的風險?至於其三……”

杜士儀頓了一頓,這才說道:“楊汪並不是孑然一身,身後還有靠山在,而最重要的是,證據!所以,我需要一個妥當人前去嶺南見張審素的兩個兒子,查訪此事的更多細節。然後,我還需要一個人去嶲州,那裏是蜀中最靠近六詔之地,張審素軍功宛然,是非曲直需要訪察清楚,我才好定奪。”然而,他還不等赤畢開口,便擺手阻止了他,“這兩個地方你都不要親自去,這不比宇文融之事,我需要最信得過的人。此次就算被人知道我要查探此案,我也不怵,所以只要膽大心細之人即可。”

赤畢這才釋然,想了想便拱手說道:“既如此,我遵命便是,我這就去挑選人手!”

等到赤畢離去,杜士儀就沖著張興勾了勾手道:“你隨我在代州,應該也見多了名人雅士,今天我再帶你見一位七絕聖手!”

烜赫一時的王毛仲既然已經身死族消,積善坊北門之東,可以直面洛陽宮勝景的那家胡姬酒肆,卻依舊開得紅紅火火,但背後的主人早就不姓王了。至於姓竇還是姓姜,杜士儀也懶得深究,至少姜度和竇鍔在他回到東都後送信過來時,都笑言讓他多多光顧那兒,他此次既然相請王昌齡,也就選在了這裏。

他對於胡姬艷舞並沒有太多的熱衷,挑的是二樓臨窗一個好說話的座位,但因為這裏少有雅座包廂,四周喧嘩聲就猶如潮水一般考驗著人的耳膜。

杜士儀和張興既然先來,兩人自然也就要了些茶酒果子佐食,天南地北地隨意閑聊,不多時,杜士儀就注意到門口進來的王昌齡。

王昌齡這一年也才三十出頭,最是意氣風發的年紀,他四下一看,沒有發現杜士儀,卻看到了台上胡姬的胡旋舞正到了最最激烈的時刻,不禁駐足看了好一會兒,高聲撫掌叫好後,這才昂首上了二樓。待見杜士儀招手示意,他便穿過四處滿座的地頭來到了對方面前,含笑拱了拱手道:“我本待君禮一回來就會邀約我,誰知道一拖就拖到了今日。不過,既然定在這等可以盡興的好地方,我就不抱怨了!”

“好好,是我不對,我先幹一杯算是賠罪吧!”杜士儀對於王昌齡乍一見面一如相識之後的熟稔很高興,當即自斟自飲了一杯。待見王昌齡入座之後,他就一指張興道,“這是張奇駿,由代州從我回來的。”

“就是丟下河東節度掌書記一職的張奇駿?”王昌齡見張興聞言吃了一驚,他便笑道,“王夏卿對我提過一次,我立刻就記住了!足下好風骨,值得浮一大白,請!”

王昌齡二話不說給張興斟滿了,自己一杯下肚後,見張興果然豪爽地也喝幹了,他方才豎起大拇指道:“果然不愧是君禮愛重之人,利落大方!”

寒暄過後,杜士儀見四座大多喧鬧著賞舞聽歌,他便直截了當地說道:“我此次回京任中書舍人,實在太過突然,再加上朝中爭鬥頗烈,所以見舊友就給耽誤了。我本待你任滿遷官之後再見你,誰知道今天馮紹烈在洛陽宮門前道是你不滿銓選,大放厥詞,我總不能當成什麽都沒聽見,所以特意邀你來見。”

“不滿銓選?沒錯,我就是不滿!”王昌齡惱火地一拍那小方桌,險些連酒杯都給一震彈了起來,“看看如今這用人之道,只循資格,士無高下,只看年限資歷,照這樣下去,有才者豈不是個個都被埋沒?我當年多虧你提點,這才得校書郎之職,但我實在是後悔了!與其這四年在兩京荒廢時間,我還不如外放地方,也好賞一方山水,看風土人情,總好過在這兩京之中碌碌無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