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8章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第2/2頁)

“朕已經吩咐過中書門下,明日起,你正式與張子壽一同知制誥。”

杜士儀幾乎想都不用想,就按照禮制出口成章地表達了一番惶恐和感激,然而,讓他意外的是,李隆基緊跟著又用相當和顏悅色的態度吩咐道:“你的妻子出自八娘門下,你將八娘視作為長輩,這是應該的,但今後你以不到三十之齡,官居知制誥,朝中萬眾矚目,貴主之門,不可長留,以免為人所謗。”

早在自己官居左拾遺,漸漸躍居天子近臣之後,杜士儀和金仙玉真公主的往來就已經很少了,兩人都深知眾口鑠金的道理。所以,此刻天子刻意再次提醒,杜士儀在恭敬答應的同時,忍不住又生出了幾許難以名狀的悵惘。

他有妻兒,有親友,而且日後還可以交更多的朋友,提挈更多的後進,可是,玉真公主就沒有那樣大的自由了。抑或者,他可以暗示一下她,不用再一味和司馬承禎在仙台觀修真打坐,不妨和從前一樣,聚名士於一堂,日日以豪詩長賦下酒,以解幽居寂寞?

幾句沒有太大營養的君臣對答之後,李隆基突然說道:“薊州刺史盧濤舉告幽州長史趙含章貪贓一案,朕令禦史中丞裴寬親自查驗,前次征戰,你曾經身在幽州,據悉趙含章重用的靜塞軍司馬杜孚又是你的叔父,你覺得此案如何?”

看來,裴耀卿不管是否建議過,沒收趙含章財產,以撫恤幽州軍馬這一條,天子不會知道和他有關!至於天子是否知道此事緣起一段婚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陛下,臣對趙大帥並不熟悉,至於幽州共事,時間也很短,但臣在與裴戶部坐鎮幽州,主持糧秣軍械調配以及征發整軍等等事務的時候,正巧叔母帶著從弟回到幽州,提到了一件讓臣萬般無奈的事。”杜士儀如實將杜孚之妻韋氏讓他出面提親,而薊州刺史盧濤又強硬表態的事一一道來,最後才長揖說道,“至於趙大帥是否真正貪贓枉法,臣那時候身為代州長史,無法盡知。然而,身為幽州長史,卻仗勢逼淩麾下刺史嫁女於親信之子,總是不妥的。”

這樁公案裴寬早就問出來了,可李隆基實在是覺得難以置信,如今杜士儀也同樣這麽說,他不禁又好氣又好笑,但轉念再深思,他又生出了深深的震怒。

趙含章貪贓的證據已經都查出來了。可比貪贓更惡劣的是其濫用私人,甚至於逼淩盧濤嫁女的這種猖狂!

“杜孚是你的叔父,倘若朕罷免他的官秩,他得知你不為其說話,大概會埋怨於你吧?”

杜士儀不假思索地答道:“昔日廣平郡公為相時,其從叔曾經求官,卻為廣平郡公所奏請拒絕。臣不敢與廣平郡公並肩,然則叔父若有不法事,不敢請法外寬宥。”

面對這樣的回答,李隆基頓時撫掌大笑:“怪不得你和宋廣平相得,脾性卻是一模一樣的!也罷,你自去吧,明日起供職中樞,不要遲了!”

當杜士儀從洛陽宮出來的時候,就只見早起自己帶去景龍女道士觀的那些從者,都等候在天津三橋的盡頭。他快步上前和眾人會合,見赤畢張了張嘴,顯然憂心忡忡,他就笑著說道:“從明日開始,我就要日日早朝了,你們可得全都打起精神來!”

這一句話讓眾人頓時憂思盡去,跟著杜士儀時間最長的赤畢更是笑了起來。然而,眾人笑吟吟地簇擁了杜士儀回到觀德坊的杜宅,卻只見張興正焦躁不安地等候在門口。今日一早杜士儀離開永豐裏崔宅的時候,曾經留過話,讓張興如果願意,盡可以留在崔家藏書樓中,沒想到人已經回來了。

“奇駿,你這是……”

迎上前來的張興見杜士儀面露訝色,他便無奈地苦笑道:“家中來了客人,是使君的叔母和從弟。”

能夠讓能言善辯的張興應付不了的,杜士儀想也知道裏頭那母子倆是如何一個嘴臉。他眯了眯眼睛,隨即哂然一笑道:“居然到我這裏來耍賴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赤畢,你待會兒在外頭聽我吩咐。奇駿,你口才急智盡皆無雙,可對付有些人就差點火候,跟我來,學著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