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3章 樹倒猢猻散(第2/3頁)

前頭那幾條雖然聽著驚怒,但最後一條王毛仲卻陡然一驚。他幾乎本能地伸出手想朝高力士抓去,可一天一夜粒米滴水未進,他竟是力氣全無,抓了一個空。他只能用憤恨的眼神盯著高力士,沙啞著喉嚨質問道:“什麽謀害朝廷命官?”

“我忘了王大將軍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想當初杜君禮從洛陽回長安赴京兆府試的時候,令郎不就曾經與河東柳氏那個柳惜明一塊,導演了一場好戲?你也不用不承認,那些羽林衛的將士都死了,也賴不到你身上。可你千不該萬不該,這次竟然又任由兒子派人去代州給杜君禮搗亂,甚至還和當地某些貪得無厭的人沆瀣一氣,意圖再次謀害杜君禮。虧得此事,裴相國大發雷霆,再加上蕭相國,你這是自己把自己往火坑裏推啊!”

王毛仲陡然之間只覺得腦際轟然巨響,甚至連罵孽子的力氣都沒了,甚至沒察覺到高力士得意洋洋地離去。即便知道自己走到這一步,這件事並不是最關鍵的,可蕭嵩的態度,裴光庭的態度,無疑成為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一貫強硬的他不由自主拿頭往墻壁上猛撞,一時又恨又悔,可誰曾想旁邊的窗戶又傳來了高力士的聲音。

“對了,好教王大將軍得知,陛下有命,挑選親府親衛馳驛護送你前往赴任,下午啟程。你也不用自殘身體,否則那些親衛迫於聖命,就是把你綁在馬背上,也會讓你趕緊離開長安的!”

高力士見了王毛仲回南薰殿復命之際,卻發現李隆基正負手站在寶座前,呆呆地看著後頭屏風上那一幅雕刻。高力士不看也知道,那是開元之初李隆基真正秉政之後,親自提筆,巧匠操刀雕刻而成的一幅文武群英圖。如今,劉幽求王琚姜皎王守一等人早就作古了,而張說這樣深得天子之心的宰臣,也已經賦閑在家養老,據說身體情況每況愈下。而開元之初的那些宰相,除卻宋璟源乾曜,余者幾乎都去世了。想到這裏,他對於該如何復命,心裏就有了個數目。

“王毛仲怎麽說?”

“回稟陛下,王大將軍淚流滿面叩頭謝罪,道是不該辜負聖恩。”見李隆基面色悵惘,高力士便低頭說道,“王大將軍還說,願意為軍中馬前卒,以身贖罪,望陛下允準。”

聽到前頭說王毛仲知罪,李隆基本來已經微微動了惻隱之心,可是,聽到後頭又說王毛仲想去軍前效命,他登時神色一緊。姜皎得咎,是因為他想要廢後地事情被人提前偵知,宣揚得滿世界都是,他下不來台,又要保全名聲,於是不得不拿姜皎頂罪。可這一次他拿下王毛仲,卻是因為北門禁軍眼看就要姓王了,而太原少尹嚴挺之所奏的王毛仲索要甲仗,這是他絕對無法忍受的!

因此,他立時硬起了心腸,冷冷說道:“傳令下去,讓親衛護送王毛仲立時啟程。每日馳驛一百六十裏,不許少過此數!”

被衛士團團看住,出不了門也不知道外間消息的王毛仲家眷甚至還沒來得及見上王毛仲一面,就得知了王毛仲已經被人護送前往瀼州的消息,而與此同時被貶的王毛仲四個兒子也被催著上路。抱著長子王守貞和次子王守廉的虢國夫人郭氏即便再哭天搶地,也沒法攔住兩人被立時三刻帶走的現實。而同樣看著自己的兒子王守道被帶走,霍國夫人李氏的心裏卻生出了一種難以名狀的恐慌。

要說只是貶官,而不是流放,可天子如此亟不可待地把人押走,看上去怎麽比流放更加嚴厲?

倉促之下,被貶施州司戶的王守貞只帶了一個隨從肖光,甚至連隨身衣物都來不及整理,就被人如同押送似的帶出了王宅。然而,一出長安明德門上了官道,渾渾噩噩的他就終於醒悟了過來,一時勒馬停住對著左右厲聲喝道:“我是貶官,不是流放,爾等這是把我當成犯人麽?”

“若是流放,犯人騎馬的話,只需日行七十裏,現如今你雖是貶官,但聖人下令,每日行程不得少於一百六十裏,我等對王公子已經算得上是寬松的了!”那為首的軍官皮笑肉不笑地迸出了這麽一句話,見王守貞陡然大怒,竟是提起馬鞭就朝自己打來,他只哂然一笑,側頭一讓後,抓緊自己的馬鞭猛然一記淩厲地揮下,竟是直中王守貞的手腕,見其慘嚎一聲再也捏不住馬鞭,整個人也險些跌下馬來,他這才冷冷一笑。

“死到臨頭了,還敢耍橫?”

見少主人竟然如此不智,肖光一時暗自叫苦。可眼下什麽都沒有把自己摘出去更加重要,他一時眼珠子急轉拼命地想要找個借口離開這一行人,豈料那軍官突然目光轉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