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章 君欲魚死網破乎(第2/3頁)

“正是如此。”張說微笑著點了點頭,“要是杜君禮不能擺平裴光庭蕭嵩,那是他手段不夠,自然怪不得你我!”

同樣的消息,張說決定偃旗息鼓,只揪著宇文融不放;然而,在蕭嵩和裴光庭這兩位正當紅的宰相看來,意義就不一樣了。蕭嵩是曾經對裴寬交過底的,而他固然是名門之後,又一度軍功煊赫,卻因為缺乏文采,一直被士林鄙薄,所以,他的為人處事也自然更加小心謹慎。再說宇文融罷相本就不是他的手筆,故而他思前想後,索性徑直去見了信安王李祎。

“宇文融使人構陷於我,所以我為了自保計,不得不在禦前揭破了他。但杜君禮和我無冤無仇,我怎會因為他容留宇文融的妻兒家小,就因此對他不利?難道蕭相國認為我李祎是那等沒度量的人?”

李祎不等蕭嵩開口解釋,便擺手阻止了他的話:“蕭相國什麽都不用說了,我是曾經因為杜君禮和宇文融交情不錯,而瞧不起他這為人。但公是公私是私,他在雲州頗有建樹,這是我不會否認的。我和他沒有私仇公怨,但也不會有什麽交情。我言盡於此,蕭相國請回吧。”

蕭嵩因為奉旨安撫李祎,可以隨時隨地去見他,但裴光庭就沒有這樣的借口了。別人對宇文融的家眷和族人一再逼淩,他沒有沾半點手,也並不在乎宇文融的家眷究竟什麽下場,如此可以讓他這個宰相保持一貫清直的姿態。至於把杜士儀留在長安,則是他有心借機敲打這個年紀輕輕便一路青雲直上的雲州長史。如果杜士儀識相,他會手段巧妙地將其納入麾下,這也是李林甫的建議。

裴氏固然名門,他的父親裴行儉又是出將入相的典範,可就因為母親庫狄氏為武後信賴,妻子是武三思之女,他沾上了一個武字,早年蹉跎了太多歲月,更不要說有什麽私人勢力。

張說以文壇宗師,集結了一大堆文人墨客於麾下;而蕭嵩以河隴節度出戰,也簡拔了不少出類拔萃的人才,讓他們的身上打上了蕭氏印記。可他於文武上頭盡皆缺缺,李林甫固然相交不錯,也足智多謀值得信賴,可要說給他帶來什麽班底卻力有不逮。今後他要和蕭嵩抗衡,怎能沒有人?

“這個杜君禮,他以為他是什麽人?他就不怕張說和蕭嵩惱上了他?”

盡管李林甫也曾經是宇文融堅實的盟友之一,但按照李林甫對裴光庭的說法,早在當初宇文融一意孤行對張說窮追猛打不放之後,他就漸漸與其疏遠了。對照這次宇文融拜相之後,李林甫確實與其不大走動,裴光庭對此自然深信不疑。於是,這天晚上李林甫一來,他就忍不住把心中郁悶都倒了出來。

杜士儀陡然之間從低調到高調的這種轉變,李林甫自己也有些始料不及。主意是他對裴光庭出的,倒不是真的要為難杜士儀,而是借機給杜士儀套上一層桎梏。如此一來,倘若裴光庭將來能夠體體面面結束宰相任期,他能夠再往上一步,也許就能讓杜士儀為他所用。到了那時候,這位不聲不響已經在朝野紮下了不小根基的年輕天子信臣,也能夠給他添上不少砝碼。可杜士儀這突如其來的一招,打亂了他的所有計劃。

而最最讓他無奈的是,杜士儀還給他捎帶了一封信,除了提及想盡快回雲州的要求之後,末了便是讓他觸目驚心的一句話。

“君欲魚死網破乎?”

李林甫依樣畫葫蘆以自己的話突然對裴光庭如此一說,就只見裴光庭驟然為之色變。於是,他便循循善誘地說道:“相國千萬不要小看了杜君禮,以為他無能為力和宰相抗衡。要知道,前有張嘉貞,後有燕公張說,一個曾經對其耿耿於懷,一個曾經借著範承明與其小小交了一回手,雖不是全力,但最終都沒有奈何得了他。相國貴為宰相,對手不但有罷相的宇文融,在朝的蕭相國,還有更多對相位虎視眈眈的人。所以,窮究宇文融固然是斬草除根,但沒有必要和杜君禮相爭。相國是宰相,他不過區區一州長史,無論輸贏,到時候以大欺小這名聲不好聽!”

留杜士儀也是李林甫的建議,放杜士儀回雲州也是李林甫的建議,裴光庭頓時有些不悅了。

可在這個當口,李林甫又加上了分量更重的一句話:“相國,陛下對杜君禮留京仿佛一直置若罔聞,安知不是一種試探?”

裴光庭登時醒悟過來。他噌的一下站起身,情不自禁走了兩步,這才低聲說道:“不錯,因小失大卻不合算。罷了,讓他去邀名,我不和他一般計較!王毛仲頻頻使人激我,我可不會上了他的當!”

聽到裴光庭竟是立刻把留著杜士儀歸咎於王毛仲的私下慫恿,李林甫頓時啞然失笑,面上卻如沐春風地贊裴光庭度量遠大。可等到離開了裴家,他便忍不住劍眉緊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