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3章 冥頑不靈(第2/2頁)

“反正我的性子歷來得罪人,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杜士儀想到昨夜杜思溫揭出的那一條,當下便直截了當地說道,“我想請問宇文兄,當初幼娘借了你一千萬錢,你把河北道糧價整個打壓下去之後,所得應該不菲。雖則這是那些奸商罪有應得,但畢竟是用公器方才令他們損失慘重,敢問宇文兄,這筆錢用在了何處?”

宇文融沒想到杜士儀並不是勸慰安慰,而是一開口問了另一個令他猝不及防的問題,登時面色大變。足足好一會兒,他才聲音艱澀地問道:“怎麽,是外頭又在傳什麽風聲?難道是看到我朝不保夕,於是別人打算翻舊賬,給我羅織一條條罪名,讓我永世不得翻身?”

“只是我聽說而已。但以宇文兄的聰明,應該知道,我都能知道,更何況別的有心人……”

杜士儀一句話還沒說完,宇文融就陡然間低喝一聲道:“不用說了!開元以來,只有被罷的宰相,可沒聽說過陛下罷了誰之後,還窮追猛打追問陳年舊事的?我知道你是好意,可這件事我不想再提!汝州好歹也在都畿道,總比我當年遠貶魏州強!更何況,陛下一直所慮者,國用不足,除了我,還有誰能夠為陛下分憂?杜賢弟倘若不希望別人把你和我相提並論,便請回吧。”

見宇文融擺明了不想提此事,杜士儀也不想繼續找沒趣,嘆了口氣便告辭離去。而他這一走,宇文融那張強硬的臉就猶如冰雪一般消融了,取而代之的是難以名狀的苦澀。

他是賺了一大筆,可他這些年能夠榮等高位,宇文一族出力頗多,他投桃報李,無論是宗祠也好,祭田也好,甚至資助族中孤貧,其他林林種種,都需要投入。而最最重要的是,他有兩個兒子,卻沒一個成器的,他有心留下一些家業給他們,那些錢財本應該是他應得的!

更何況,就如他對杜士儀所說,開元以來罷相者,至少也能得個刺史之位頤養天年,就連張說那樣曾經險些讓天子動了殺心的,還不是最終得脫大難,他對國有功,若別人窮追猛打,難道不會犯了天子的忌諱?

離開宇文融的宅邸回到自己在宣陽坊的私宅書齋,杜士儀還在想著宇文融那強硬的態度。到了這個份上,他怎麽還會不知道宇文融這筆錢的窟窿是絕對填不回去了,故而方才死命打斷了他的追問。什麽開元以來罷相者多數能榮養終身,這只是慣例,而不是定例!怪不得杜思溫那麽篤定地放任他去見宇文融,原來人家早已看準了宇文融不聽人勸,也或許是罷相之後心存怨尤根本不想聽!

竭力平心靜氣之後,杜士儀便把源乾曜昨日告訴自己的那些人寫在了紙上,審視過後卻又將其燒了。

這是源乾曜為相九年的積累,而最大的妙處不在於名單,而在於這些根本就不是源乾曜舉薦提拔過的人,沒有打上過任何黨派的烙印,所以只要他能夠任用,就能夠把人轉化成自己的人。源乾曜和那麽多宰相搭過班子卻始終屹立不倒,就是因為沒有太大的朋黨勢力,可他卻沒有這個顧慮,他只是小小的一個雲州長史,在宋璟源乾曜年紀都已經大了,而杜思溫更是早已致仕的情況下,他需要的是自己成為大樹!只可惜,這些人天南海北,而且不到十人。

須臾又是兩日,當得知宇文融在朝中某些人的催逼下,不得不立刻前往汝州上任的情況下,因為自己離京之事至今尚未有音信,杜士儀反復琢磨著杜思溫那句,漁翁得利的人是裴光庭,便令人給裴寧的兄長裴寬送去了一封親筆信。曾作為蕭嵩左膀右臂隨其在河隴立下汗馬功勞的裴寬,在得信之後自是有些進退兩難。

就在這時候,他身邊傳來了一個女子柔和的聲音:“怎麽,是誰的信讓你這麽心煩意亂?難道是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