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 原是故人伎倆(第2/2頁)

“原來如此。”

張豐蹙了蹙眉,不得不承認杜士儀這種思路興許是對的。刺客一口咬定是張氏支使所為,要不就是杜士儀的仇家故意擾亂視線,要不就是張氏的仇家。而正如杜士儀所說,箭術極準的人……那一刻,他的臉色登時一變,盡管瞬息功夫就已經遮掩了起來,但他清清楚楚地看見杜士儀一直在緊緊盯著自己,恐怕不會遺漏他剛剛的疏失,不禁暗自懊惱自己的失態。

“張郎君似乎是若有所得,怎樣,回憶得如何?”見張豐沉默片刻,沒有開腔,杜士儀便索性站起身來,直接走到了這位傲氣十足張氏公子的面前,“張郎君,此事我雖則吩咐不許聲張,但要知道當時看見的刺史署中人足有好幾個,人多嘴雜,即便有袁使君再次下了禁令,亦是難以維持多久。莫非張郎君是希望外間口耳相傳,說是吳郡張氏因為不肯種茶,對朝廷欽使痛下殺手?”

“這……”

被杜士儀這一句接一句話給堵得喉嚨口心口全都噎得慌,張豐不禁越發著惱。可是,他也明白即使父親根基深厚,在朝為官多年,如今又身在高位,可這樣的事情曝出去難免會被政敵找到口實。

因而,哪怕再不情願揚家仇,他仍是不得不低聲說道:“張氏得罪人固然是有,但並無世仇,平素也有分寸,應不至於如此不死不休。倒是兩三個月前,曾有關中豪族子弟遷居蘇州,因爭地和張氏佃戶頗有紛爭,一度大打出手,我親自去處置的時候對方還不肯罷休,於是一度兩家對峙,十數日方才消停。後來聽說那人出行驚馬,摔得幾乎不能起身,卻是因為我一從弟與其爭道所致。但坐騎是他自己鞭笞所驚,所以我吩咐人後來賠了些湯藥費就不了了之。”

這簡直就是強龍不壓地頭蛇的典型了!

杜士儀暗嘆一聲,而袁盛則若有所思地說道:“你是說,這兩個刺客是那人所派?可有證據否?”

“只是猜測,哪裏有證據!”張豐老大不高興地輕哼一聲,這才氣惱地說道,“還是此前爭地的時候他炫耀自家關隴士族,代代皆有高官,更有姑姑為宮中貴人,譏嘲我張氏偏居一隅,不知道兩京之大,甚至還炫耀自家部曲精良,能夠百步穿楊。”

這話杜士儀越聽心裏越是犯嘀咕,因為他難以抑制地想到了一個幾乎被他淡忘了的人物。很快,袁盛代替張豐說出了那個姓氏。

“可是那個河東柳氏公子?”

關中郡姓,韋、裴、柳、薛、楊、杜,說是不分上下,彼此之間還是一直在較著勁。而且,關中郡姓在朝中占據著高官顯宦中最主要的一部分,家家都有眾多顯赫人物。相形之下,吳中四姓中,朱氏已經漸漸式微,其余三族縱使有人拜相,也有高官在朝,終究難以望其項背。所以,張豐一想起對方當時咄咄逼人的氣勢,一想起今天晚上險些背了黑鍋,他就惱火地說道:“沒錯,便是柳齊物之子柳惜明!”

盡管說出了那個名字,但張豐想了想,最終還是補充了一句:“不過,因此憤恨派人行刺,那柳氏子應不會這般愚蠢吧?”

原來這家夥還沒吃夠教訓!怪不得他就只覺得這手段著實是似曾相識!愚蠢到每次都想一箭雙雕,也不看看自己什麽伎倆!

杜士儀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笑過之後,他就對有些莫名奇妙地皺起眉頭的張豐說道:“張九郎應該知道這位柳郎君的住處吧?明日可否帶我前往一遊?說起來,都是關中士族,我既然知道他身在蘇州,也應該去看看他才是。”

“這……杜侍禦既是想去,我引路就是。”

也許是因為杜士儀輕易就相信了自己的說辭,張豐對其的觀感不知不覺扭轉了一些,心中暗想這位京兆杜十九郎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倒是袁盛對於杜士儀輕輕放過張氏有些訝異,等到張豐承諾絕不聲張,約定好明日一早祭祖之後就過來,先行告辭離去時,他便忍不住問道:“杜郎君真的信這話?”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而且,張九郎的傲氣固然會讓人不舒服,可我總覺得他不應是如此偏激之人。倒是今天晚上,我打算在袁使君這兒叨擾一個晚上,我派個人回去知會一下裴禦史,明日便先和張九郎去會一會那位柳公子。”

袁盛自然是滿口答應:“好好,只不過這一夜也沒剩兩個時辰了,卻是我一時疏忽,連累你險些遭了大劫,除夕還要在外奔波!”

“哪裏,原是別人喪心病狂,怎能怪罪袁使君?”杜士儀欠身坐下,這才意味深長地說道,“等到辭舊迎新之日,這晦氣自然而然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