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栽贓(第2/2頁)

杜士儀卻並沒有質問威逼,而是招手示意一個自己的從者過來。見其默不做聲地雙手呈上了一支箭,他便若有所思地問道:“可認得出,這是民間的弓矢,還是其他?”

“應是民間所用的弓矢。”那從者說著就注意到,幾個袁氏護衛一聽到自己的話就長長舒了一口氣,但他下一句話卻又加重了語氣。“只是,單單看郎君和盧郎君倒斃的坐騎就可以看得出,刺客的箭術極準,而且……”

他指了指不遠處泥地上紮著的兩支箭,面色在火炬光芒照耀下顯得格外冷厲:“倘若不是赤畢出聲示警,郎君反應迅捷,只怕這兩支箭就不是紮在地上了!”

盧聰本來還在揉著摔疼的胳膊肘和膝蓋,火辣辣的後背卻暫時看不見,不知道是如何場景,可按照這番話向身後望去的時候,他就看見了那深深紮在黃土地上,入土三分,甚至連箭羽都紋絲不動的箭支,一時間方才知道自己竟是在鬼門關上打了個轉。

而杜士儀面色只是微微陰沉了一下,心頭卻是怒火高熾,深深吸了一口氣方才冷冷吩咐道:“先不要聲張,找個最擅長勘驗痕跡的仵作來,把一切記錄在案。這個抓住的刺客先單獨關押單獨審,問明白究竟是怎麽一回事。袁使君那裏,我親自去說。”

杜士儀竟然說不要聲張,幾個袁氏護衛登時如釋重負,哪裏還有不答應的。等到裏頭很快一個面色還有些赤紅的人出來,打著酒嗝卻誠惶誠恐地上前行禮,杜士儀懶得多說什麽,點了點頭便復又踏入了刺史署。和剛剛離開時不過相隔了一小會兒,但那一瞬間的驚險仍然讓他身上的汗毛都幾乎倒豎了起來,更不要說他身後亦步亦趨卻滿腦子空白的盧聰了。

大堂上依舊歌舞升平酒酣耳熱,幾乎沒有人注意到杜士儀和盧聰的去而復返。不過,當杜士儀下場去半拖半拽地把袁盛請回到了主位上,隨即又笑說把人請到後堂去醒酒時,其他人還是松快了不少。這一大把年紀的袁刺史若是真的因為太高興而樂極生悲,誰也負不起責任。

“杜……杜侍禦,這天色還早呢,我又沒醉!”

袁盛的舌頭都有些打結了,卻還有些老不服氣。知道這年紀大了就得當成老小孩來哄著,杜士儀便在他耳邊低聲說道:“袁使君,我剛剛出門遇刺。”

“嗯?遇刺……什麽!”袁盛的酒意幾乎全都給嚇沒了,半肚子酒液仿佛都化成冷汗出了。他一下子彈跳了起來,不可置信地問道,“此話當真?”

“袁使君若是不信,不妨問問盧郎君。”

袁盛使勁拿著袖子擦了擦腦袋,見盧聰臉色灰敗地點了點頭,顯然不是拿這麽大的事情開玩笑,他終於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不禁聲音顫抖地說道:“醒酒湯……拿醒酒湯來!”

杜士儀剛剛進來時就已經讓人去預備了醒酒湯,此刻當即就讓盧聰去取。等到袁盛灌下去了一大碗熱辣鮮湯,這位一大把年紀的蘇州刺史終於清醒了過來。他又接過盧聰遞來的用井水擰過的冰冷毛巾敷了敷額角,終於完全冷靜了下來。

“杜侍禦到蘇州不過是大半個月,在這裏應沒有想要置你於死地的仇人。”

“不要說在蘇州,就是在蜀中也是同樣道理。要知道,敢於刺殺朝廷命官,那是非同小可的罪名。”

幾乎在杜士儀話音剛落之際,外頭就傳來了一個壓低嗓門的聲音:“使君,外間有杜侍禦的從者回來,說拿住了另一名逃走的刺客。前頭一個也審完了。”

“讓赤畢進來。”杜士儀搶先吩咐了一句,見袁盛全沒有在意,他知道對方並不介意這小小的越俎代庖。見盧聰垂下的雙手仿佛在微微顫抖,他便輕輕咳嗽了一聲,這才說道,“盧四郎,你也先坐下喘口氣吧,畢竟是刀口上滾了一圈。”

盧聰見杜士儀面色如常,猶豫片刻就有些不自然地坐了下來。然而,須臾進來的那個他異常熟悉的從者在躬身行過禮後,就說出了一句讓他再次大吃一驚的話。

“這兩個刺客說,是吳郡張氏中人買通了他們行此惡舉。”

袁盛倒吸一口涼氣,而杜士儀卻想也不想地冷笑搖頭道:“笑話,張氏九郎雖則只見過我一面,一言不合就揚長而去,但若只為了這一丁點意氣之爭便行此不義之舉,吳郡張氏數百年的名聲毀於一旦,身為江左士族子弟,豈會如此不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