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紅袖善舞,伊人知心(第2/2頁)

“來,進屋試試看這件新衣。”

陳寶兒的習性王容看在眼裏,心裏自也有數,因而在崔澹他們那裏,她就用自己目測的尺寸給陳寶兒試做了一件大襖。

此時此刻,陳寶兒進屋之後,有些拘束地想自己行禮問過好之後,這才脫去了外頭的白袍,裏頭的羊皮襖卻按照杜士儀的話沒有除下,直接穿上了杜士儀手中那件大襖,他只覺得厚實而沉重,但那種暖烘烘的感覺卻從心裏一直散發到了外頭。

“合身倒是合身,就是裏頭的棉絮大概填得太厚實了些,寶兒看著有點臃腫。”

聽到杜士儀這麽說,陳寶兒只覺得臉上更紅了:“杜師,這襖子很暖和,可羊皮襖是去年你才給我的……”

“那是因為你不肯穿絲綿小襖,所以那時候我才不得已給你硝了這麽一塊皮子,可終究還是太單薄了。江南濕冷不遜蜀地,能穿暖和些還是暖和些,再說,這不是絲綿,是木棉,真要是將來推廣開來,論價格還不足絲綿的十分之一。別啰嗦了,再啰嗦下次幹脆給你換一件絲綿的。再說,這是你師娘送給你的,你去謝你師娘。”

師娘?

陳寶兒一下子愣住了。可等到杜士儀轉頭去看王容時,他一下子陡然醒悟了過來。想到玉奴曾經一次不小心露出口風,提過什麽神仙師娘,而後雖一口咬定是他聽錯了,而杜士儀這一路和這位楊郎君常常同進同出,狀似親密,甚至於盧聰都來向他打探過,他終於恍然大悟。

原來楊郎君不是男兒身,原來那是他未來的師娘!

他福至心靈地快步上前,對王容深深一躬道:“弟子多謝師娘厚賜!”

王容沒想到杜士儀突然對弟子捅破了這層窗戶紙,一時有些措手不及,連忙伸手虛扶道:“快起來快起來,別這麽見外。都要過年了,原本應該給你添置幾身新衣裳,可你杜師說,你性子執拗,不愛這些虛華,正好我去的地方在試著用木棉絮襖子,所以就給你也捎來了一件。不值什麽錢,你若是覺得上身還暖和,那就行了。”

“很好,很暖和。”

即便談不上學識淵博,如今的陳寶兒也遠不是當年的吳下阿蒙,可這會兒卻只能笨嘴笨舌地吐出了這麽幾個字。見杜士儀笑了笑,招手叫了他到跟前,又勉勵了幾句別的話,他不禁眼圈微微有些發紅,等退出門之後甚至還悄悄用手擦了擦眼睛。

恩師對他一直都很好,而他沒想到這位對他向來溫和的楊郎君便是師娘,更沒想到她也對他這麽關切愛護!

“你這個得意弟子若是能夠遇到好機會,一定能夠大放異彩。”

聽到王容在陳寶兒走後這麽說,杜士儀的臉上不禁露出了微微笑容,但旋即輕嘆道:“希望吧。他的出身實在是太寒微了,那些所謂的寒素,祖上總有一兩位出仕過的先輩,更不用提讀書人,寶兒卻是張家村唯一的讀書人,祖上世世代代都是農人。如今的門第出身雖則不如魏晉,可仍然是時人最重視的。無論選官也好,婚配也好,盡皆如此。治世重門第,重資序,而亂世方才出英豪。”

杜士儀這一句有感而發,讓王容心中怦然而動。這種話寒素子弟說出來毫不奇怪,而杜士儀即便曾經家道中落,卻也是關中大姓京兆杜氏的子弟,相交者大多出自名門,他能夠這麽說,怪不得就從來不曾在乎過,她亦是商家女!

“杜郎……”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杜士儀幾乎順理成章地吐出了這麽一句話,旋即才突然啞然失笑道,“憤青了,幼娘勿怪。這是我一個神交已久的同姓說過的一句話,我記得清清楚楚。而他還有一句更加讓人心折的詩,那就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只可惜,他看到的那些不平事,無能為力做不了什麽,只有寫寫詩義憤填膺發發感慨。”

王容咀嚼著這些憤世嫉俗的詩句,不知不覺地問道:“那你呢?”

“我?”杜士儀挑了挑眉,笑眯眯地說道,“說易行難,我之所願,妻賢子孝,親友融融,目之所及的不平事先管好了。若是這些都做到了,再費神去想治國平天下的大事吧!不過,現在與其想那麽深遠,還是先做好眼前的事,娘子可知道如今的吳郡第一世家是哪家?”

王容若有所思地說道:“是陸氏無疑。”

“不錯,袁使君暗示我去見見陸家人。雖則我這些天已經大略摸清了這蘇州吳郡各家的情形,但這父子二相,兄弟同朝的陸家,門卻不好進啊!”

“縱使陸氏父子二相,兄弟同朝,可杜郎一樣名滿天下,京兆杜氏亦為關中豪門,怎會怵了他們?”王容頑皮地擠了擠眼睛,這才若有所思地問道,“杜郎是怕陸氏不在乎茶政,反而更在意蜀人遷南?須知我們避開了吳郡,而是主攻會稽,應不會觸碰其鱗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