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士為知己者死(第2/3頁)

“這……”

崔儉玄只覺得能說的話全都被杜十三娘說去了,迸出了這麽一個字之後,只能悶悶不樂地冷哼道:“可我就想不明白,王六他怎麽能說動高力士!”

盡管杜士儀特意留下了那樣的暗示,即便王翰並不十分確定能夠打動高力士,但還是悄悄備了一份厚禮。然而,讓他沒料到的是,送去的禮物原封不動給退了回來,而高力士也讓人捎帶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有功之人,大家是不會忘的。”

奉旨鞫問張說的四個人中,官不算太高的大理寺少卿胡珪暫且不提,宰相源乾曜因封禪泰山之事和張說有隙,禦史大夫崔隱甫對張說已經恨之入骨,刑部尚書韋抗也不完全是中立派。

韋抗之前在禦史大夫任上,利用洛陽縣主簿王鈞的案子上坑了張嘉貞一把,卻也遭張嘉貞暗算出為刺史,去年終於回朝,和張說算是沒有多少利益糾葛的。可他的嫡親侄兒韋禮如今官任益州大都督府錄事參軍事,此前被範承明算計壓制,就連身陷囹圄的張說自己都不敢擔保,這口氣不會出在自己身上。而崔隱甫使人暗示燕國公宅被金吾衛查禁一事,更是讓張說為之心中惶懼。

相比上一次被姚崇算計貶官離京,這一次的劫難來得更兇猛更快速,甚至很有可能是滅頂之災!他自認為已經夠重視宇文融了,沒想到還是小看了對方一擊制敵的狠辣,拿捏住他七寸的準頭!

“鞫狀應該已經送上去大半日了……”

喃喃自語了這麽一句話,在陰暗潮濕的禦史台天牢中已經呆了整整九天,沒有換過衣服甚至洗過臉的張說,伸出手來揉了揉亂糟糟的胡子。

禦史台完完全全是別人的地盤,在崔隱甫、宇文融、李林甫這三個人的牢牢把持下,他在天牢中根本別想和任何人取得聯系,外間也沒有人能帶話進來。即便沒有人敢虐待他,但飲食粗糙自不必說,更難熬的是那種在不安中等待判決的心情。而且這連日鞫問之後,他很清楚,那些罪責他確實百口莫辯。

因為事情都是真的!只不過往日天子興許就是知道了,也不過置之一笑,或是召了他告誡兩句,可這會兒既然下獄鞫問,那接下來究竟是雷霆還是雨露,他竟只能聽天由命!

捧著瓦器勉強吃了一口那難以下咽的米粥,張說正閉目嘆了一口氣,耳朵突然捕捉到了外間一個諂媚的聲音:“高將軍這邊請。”

高將軍?是高力士!

他幾乎下意識地往木檻外望去,須臾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無論唐隆政變,還是誅除太平公主,他都是李隆基的謀臣之一,對高力士自然是知之甚深,可也談不上多少交情。可這等時候這樣一個人來,卻是他唯一的機會!

“我奉旨來看張說,爾等都退下。”

剛剛把一路送進來的崔隱甫宇文融和李林甫留在了外頭,此刻又屏退了那些獄卒,高力士卻還讓跟著自己的兩個小宦官在外頭看守,這才信步來到了木檻之前。他和張說相識也已經十幾年了,何嘗看到過其這等蓬頭垢面的狼狽樣子?因而,他足足沉默了好一陣子,這才嘆息了一聲。

“張相國,今天你那鞫狀,源相國他們已經呈送禦前了,大家本是要當廷決斷,可多虧了你有個好兄長!”高力士頓了一頓,見張說一下子如同泥雕木塑一般,顯然猜到了某些進展,他便沉聲說道,“你那兄長太子左庶子張光在大殿上割耳為你訟冤,一時君臣震動,此事方才擱置了下來!”

“阿兄……”張說只覺得喉頭哽咽得厲害,眼睛亦是酸澀難當。割耳訟冤,一直都是屢禁而不絕的鳴冤手段,但讓他那堂堂正四品上官居太子左庶子的兄長用出來,他不用親眼看見,就能想象那是何等慘烈。想到自己這三年秉政著實太過自信滿滿,以至於落人無數把柄,他不禁低聲說道,“還請高將軍轉奏聖人,臣自知罪責深重,不敢求寬宥。只望念在兄長情深,寬宥他觸禁之罪。”

“張相國的話,我會如實轉奏。”

見張說只提兄長,不言己身,高力士知道張說在感動兄長情深之余,也已經心灰意冷。若非他隨侍帝側,知道李隆基對張說並非不存半點情分,他也不會在接到王翰厚禮後,退還之後又捎去那等暗示。他是和王毛仲不和,因此對張說也沒多少善意,可他更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地位都是因天子而來,私心也得有個限度,否則就會如同姚崇張嘉貞乃至於張說一樣,落得個靠邊站的下場!

於是,他又語重心長地說道:“不過,張相國也無需惶懼過甚,要知道,你提攜的王子羽等人,也在外為你多方奔走。而大家素來念舊,應能網開一面。這天牢陰濕,你千萬自己想得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