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你有張良計,我有過墻梯(第2/2頁)

桂無咎見杜士儀並沒有多少震驚之色,知道是自己和武志明此前吐露真言的關系。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滿臉慚愧地說道:“此事若是範使君一道奏折參奏上去,我和武少府等人小則失察,重則……明公,不是我要辯解,實在是那時候時間太緊急,下頭差役固然也有蠻橫逐利的,但更多都是為了交差,所以……”

“不用說了,我都明白。”

後世那麽多社區工作者,一次人口普查都不能夠完全查清楚人口情況,更何況是現如今只靠一張嘴兩條腿?更何況這是前任的遺留問題了,杜士儀也不好過度苛責,沉吟片刻就又問道:“如此說,範使君並沒有真正派人再次深入四鄉括戶,只是在此前名單的基礎上,驗證是否為實?”

“對!”

“不愧是張相國信得過的人。”

盡管是敵人,範承明的有些手段也著實令人不齒,但杜士儀不得不承認,這一次範承明確實高明。而且此人不是一上任就來這一招,而是等徐徐過了數月,借著這一次次的騷動再突然發動,便免去了被人詬病一上任就瞎折騰的麻煩。所以,範承明是根本就沒想多括出客戶來,只是想證明那些數字是虛數,是擾民!

“對了,你可想過,範使君所言那十戶被誤擴括為客戶的實戶居人聯名告狀,為何一直拖延到如今,而且並未到過成都縣廨遞狀紙,甚至連陳情都不曾有過?”

杜士儀自忖到任以來不說明察秋毫,但至少做到了公允,因而,此刻見桂無咎訝異地瞪大了眼睛,繼而就露出了沉思的表情,他微微笑道:“那是因為,這些人只需繳納戶稅和地稅,比起應繳的租庸調來,其實反而少了!而且,就連他們去年的戶稅和地稅,也都是羅家代繳的!範使君籌謀之深,令人敬服!”

桂無咎這才倒吸一口涼氣:“明公的意思是說,朝廷蠲免客戶五年租庸調,戶稅照交,地稅減半,而居人卻因為租庸調負擔重大,所以寧可被括為客戶,重新登籍?所以看似是縣廨迫於期限和額度不得不拉人湊數敷衍塞責,但實則也是……”

“對,實則也是兩廂情願!”

這種事,武志明這個由吏變官的心中了然,而桂無咎就要差一些了。

一晃又是七八日,當範承明召了成都令杜士儀及其下屬同到大都督府時,便隨手把一份厚厚的文書丟在了案桌上:“什麽一千二百余戶客戶,竟有逾三百戶都是實戶居人!成都一縣如此,益州一地又是如何?而倘若放眼劍南道一地,焉知不會有更多錯漏?整個劍南道此前括出客戶不下七萬,倘若兩三成都是冒認,亦或是錯括,看似地稅戶稅增加了不少,可這租調正稅,還不是都轉嫁在了別的居人身上?”

範承明一口氣便是好幾個反問,見武志明桂無咎面露赧顏,反而杜士儀依舊從容鎮定,他不禁覺得心裏很不舒服,索性沖著杜士儀問道:“杜明府可有什麽話說?哦,我倒是忘了,你初來成都半年,這括戶括地之時,你還在長安當你的諫官!”

“範使君說的是,不過,雖說我只比範使君早到任不到一個月,所知卻和範使君有些偏差。”杜士儀見範承明的臉色因為自己這句話而突然僵住了,他便拱了拱手說道,“以實戶居人,當成客戶交差,以至於成都縣一地,括出了客戶一千二百余,實則只有九百余戶,看似是差役敷衍,但實在是因為,更多的浮戶隱戶,全都藏在那些大戶的田莊上!他們不予配合,自然差役胥吏只能退而求其次!”

不等範承明開口,他就從袖子裏取出了一卷紙,一字一句地說道:“這就是成都本地豪族羅家,所隱浮戶凡一百九十七戶,男女老少八百余人!而羅家所擁田畝,光是在成都四境,就已經超過一萬七千畝!”

範承明沒想到杜士儀竟然會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突然拿出來了這樣一份東西。眼看杜士儀自顧自地展開,竟是當場一個個浮戶隱戶的名字年歲念了出來,分明已經調查得極其詳細了,他忍不住更加震怒。可就在他氣沖沖質問了一句此物從何得來的時候,大門突然被人失態地撞開,緊跟著跑進來的,赫然是一個褐衣從者。

“範使君,東都制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