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現場辦公會(第2/3頁)

“他就算主意再多,也不至於判兩人爭妻的案子會這麽兒戲,肯定是你家叔叔自己隨興編的。”

王容見白姜頓時瞪大了眼睛,仿佛不知道白掌櫃還有這本事,她便笑道:“我固然沒有阿爺這多年的閱歷看人本領,卻也跟著學了一些。之所以選了你叔父到蜀中來獨當一面,一來自然是因為你,二來卻因為他看著不顯山不露水,實則卻頗有智計,這無中生有的一招,固然是跟著範使君學的,卻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哼,他竟然騙我,下次再讓我見到,非揪著他的胡子好好問不可!”

白姜一想到叔父平時常常憨憨地笑,其實骨子裏卻這般狡猾,竟有一種第一次認識這位長輩的感覺。等想到早上白掌櫃是來特意接了娘子去見鮮於仲通,沒有跟著去的她立時流露出了關切的表情:“對了,娘子,那位鮮於郎君如何?”

“他不是行商之人,言辭之中很有條理,我覺得,他應該志在官場,不在錢財。所以,今天他見我時,言辭之間多有試探。而且,此人之前在我幾次去萬歲池時不曾露面,足可見和崔李這樣的成都本地大族所謀截然不同。這個人……是否志大才疏暫且不說,若遇投緣者,轉瞬便會得到提攜。”

“娘子就這麽看好他?難道他還能比杜郎君更能耐?”

王容不禁被白姜這有意逗趣的口氣給說樂了:“誰拿他和杜郎比?只是,在本地那些因循守舊,最多也就只想出一個進士,讓家族門楣不至於黯淡的大族相比,他更有野望而已。論詩賦文章學問音律,天下有幾人能比杜郎?而他最令人心折的……便是那份擔當!”

恩威並濟,盡管杜士儀上任只有短短半年,但兩樁不大不小的案子,卻讓人知道,他這個縣令既有硬抗本地大族的能力,又有懲戒那些貪得無厭小人物的手腕,因而,他絲毫不怕自己這番走遍四境現場辦公,會因為和百姓太接近,而失去了一地父母官高高在上的威嚴。

時下的百姓對官員的敬畏是刻在骨子裏,體現在行動上,那種一言九鼎生殺予奪的高高在上遠比後世更甚。而王容讓人替他造勢,便帶來了另一重穩定人心的放大功效。

十余天後,在成都城外四郊兜兜轉轉一大圈,打算回程前宿的最後一夜,他這一行人寄住在一戶寄籍成都南郊的衣冠戶薛家。說是衣冠戶,但由於到蜀中為官的主人去世在任上不久,薛家新寡的妻子因年幼的兒子體弱,不敢貿然千裏扶柩回鄉,只能就地安葬後,又辛辛苦苦撫養兒子,最終自己卻因積勞成疾去世,只余下了年方十三歲的兒子薛曄。

就是這麽一家在成都不過只有三百余畝地的衣冠戶,竟也收容了浮戶三戶,總共十三人。同樣也就是這一家十二歲的少年,不但成功說服了自家收容的三戶浮戶不聽信流言,還阻止了他們投為部曲。

“他們三家人之前因為官府催逼登籍,我又無能庇護,所以都上了籍冊,這次一聽說明年開始就要繳納租庸調,他們差點兒就要投我為部曲,我當然堅持不允!”

盡管只有十三歲,父親也早故,但從小就是母親啟蒙,如今為母親服喪期間更是日夜讀書,薛曄顯得遠遠比年紀成熟,容留杜士儀一行人住下就是他親自打點,這時候更毫不避諱地當著三家浮戶的面解釋道,“阿娘從前說過,趁人之危,君子不為。剛剛杜明府說的話,你們都聽到了?”

三家浮戶全都拜謝連連:“多謝明公給咱們揭穿了流言,否則我們不是投為部曲,就是再次逃亡顛沛流離!也多謝郎君好心!”

“都退下吧。”杜士儀素來賞識小小年紀膽色出眾獨當一面的人,之前遇到陳寶兒之後不顧其出身便納入門下就是如此,此刻又見薛曄這麽說,等人走後,他不禁好奇地問道,“別人恨不得廣收奴婢部曲,你為何反其道而行之?”

“即便家中奴婢部曲無數,也難免大難來時各自飛,更何況阿爺阿娘都不在了,日後我家是否算衣冠戶,全都在官府一念之間,到時候他們失了自由,卻仍要服賦役,那時候不但會生悔意,而且會生恨意。我家中無長輩做主,唯有忠仆數人,怎擋得住他們?之前杜明府也不是把那些貪得無厭的人送進了教化院?我一個人用不了多少錢,三百余畝地佃給他們去種,也都是只收薄租。阿娘臨去都一直教我,貪是萬惡之源。”

“好,好!若是人人都能如你這般看得透,也就不會因貪生事了!”

杜士儀想想這些天四處訪查的所見所聞,斷的家務事和雞毛蒜皮等等,足夠去寫一本判詞大全了,他忍不住搖了搖頭。示意薛曄上前之後,他便溫和地說道:“如今你正在孝期,倘若你孝滿之後,願意外出求學,我可以推薦你去嵩山盧氏草堂。而倘若你願意回父親原籍河東,我亦可資助於你。當然,倘若你能夠過得考問,縣學大門,亦是永遠為你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