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主客之爭,分化之道(第2/2頁)

所以,等到眾人這一番表演再次告一段落,他方才笑吟吟地說道:“此次宇文中丞過境成都,我曾當面請教過他,衣冠戶寄籍貢舉暫且不提,但客戶除非服賦役,其子弟不許應貢舉。所以,田土水源之爭之外,於各位子弟息息相關的貢舉之事,諸位不用操心。而且……”

見自己這突然用而且二字轉折,果然是引來了眾人全神貫注留心,他便淡淡地說道:“盡管如今每年歲舉,各鄉由解試拔擢的名額越來越多,但聖人以及朝堂諸位相公之意,卻仍是覺得國子監以及諸州府縣學解送,方才為正道。雖則我當年連取解頭狀頭制頭,可為萬年尉之後,最重視,也仍是縣學。如今我既然主政成都,便要把漸漸式微的縣學好好振興起來。我明日便會去見益州刺史王使君,請將從明年起,成都縣試解送蜀郡州試的名額,留出一半給縣學。”

李隆基這個天子是一直力主整治學校,甚至曾經有將各州解送名額全部留給州學縣學,而長安洛陽則是直接由國子監解送的打算。然而,兩京國子監也就算了,各地的州學縣學良莠不齊,有些根本就是名存實亡,再加上行卷公卿謀求薦舉已經成為了一項風尚,屢禁而不止。而杜士儀此番言下之意,不但是說要大力整治縣學,而且更是暗示,他可以作為蜀郡才子的引薦者!

如今進士科雖則難取,可明經卻還是取中率不錯的!

崔澹雖年紀一大把,剛剛又沖殺在前,可眼下卻又是第一個怦然心動的。原因很簡單,蜀郡崔家前些年還出過兩個縣尉,一個嶺南縣的縣令,可任期屆滿過後還得回吏部候選,這一候,一個等了十五年後郁郁而終,另兩個至今還在京城苦等,此外就再也沒有入仕當官的人了!而且每每出仕,都是從流外起步,再這麽下去,崔家遲早會退變成二流。於是,他眼神閃爍了一陣子,便小心翼翼地問道:“不知道縣學所延者,如何甄選?”

“自然是我命題,或試歌賦,或試策論。但使才高,無論年高年低,一概可入學。每月初一十五,我會親自臨學講課考較。”

此話一出,崔澹想起自家唯一讀書還算精進的長孫,便眯起眼睛咬了咬牙道:“明公既然有如此遠見,圍堰引渠之事,我崔家願附驥尾!”

崔澹只被杜士儀拋出的這個誘餌一激,這就立刻伸脖子咬鉤,其他三家頓時惱火之極。然而,四大家本就是各有各的利益,說不上同進同退,三位家主也只能裝作沒聽明白杜士儀的意思。等捱到告辭的時候,三人一從那閑適的二堂中出來,便對崔澹冷眼相對。

可在六只眼睛的惱怒瞪視下,崔澹卻臉皮甚厚,一點都不以為意地拱了拱手道:“各位也不用看老朽,我家長孫粗通經史,詩賦也都還不錯,倘若真的能僥幸拜入杜明府門下,將來必然能夠振興崔氏。杜明府所言水利本就是造福鄉鄰的事,出幾個錢老朽還能夠承受得起!再說了,杜明府和崔家是姻親,我忝為清河崔氏旁支,自也該和主家一條心。”

見這滑胥的老頭兒說完這話便樂呵呵地自顧自走了,其余三人對視一眼,關系甚好的羅家家主和吳家家主便看向了李家家主李天絡。後者冷笑一聲道:“這崔翁是想家裏出個官人想瘋了!我們三家卻不比他家漸漸破落得只剩下錢,不必急在一時。”

一路往外走時,他便低聲說道:“要知道,新任益州長史即將上任,據我所知,是河內範使君,和長安張相國相交莫逆……”

然而,故意賣弄消息靈通的李天絡到縣廨大門口時,卻和兩個年輕人撞了個正著。其中一個年紀輕輕面上還有些稚氣,而另一個卻身材昂藏面色傲氣,甚至看見他們時,那稚氣少年對他們一行三人含笑點頭,另外那個昂藏青年卻只是稍稍一揚下巴就算是打過了招呼。面對這幅情形,李天絡不禁面沉如水,其余兩位家主也都是心中一沉。

成都四境客戶之中,大多數是窮困且沒根基的,但也有從外地遷來的衣冠戶,這其中便有一戶是楊氏。雖則楊家之主楊玄琰出自河中楊氏,嚴格算起來只是大名鼎鼎弘農楊氏分支上谷楊氏的分支,隔得關系已經很遠了,而且在成都置辦田土不過千余畝,只是不容小覷而已。可那個昂藏年輕人的家族就不一樣了。

那一家雖非寄籍蜀郡,而是東北面的閬州,也並非極其顯赫的名門世家,但卻家財萬貫,在蜀郡四境占有田地不下萬畝,蓄養的家奴和佃戶眾多!固然沒有世家之名,卻有豪強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