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相逢一笑道國策(第2/2頁)

杜士儀還沒提到具體的例子,就得到了宇文融的如此回復,他頓時暗嘆一聲,心想怪不得李白一直等到天寶方才真正名揚天下,走上仕途更是波折重重,這客戶兩個字頂在頭上,果然讓有才者難以進入仕途。

只宇文融如今執行的是國策,此人又極其難以說服,他便略過這一點,又繼續說道:“至於因為開荒而取水,乃至於爭水爭田界爭宅基地,主客之間的紛爭已經愈演愈烈,所以,我這一任的重心怕就得放在此前在括田括戶中上了籍冊的客戶如何真正安居,到時候如何繳納賦稅,如何與居人能夠相安無事上。”

“好,好,你能夠有這般認識,我果然沒錯看你!”

見杜士儀果然並不是為了指摘自己此前的策略有失,而正在想著如何施政解決問題,宇文融這才高興了起來。他霍然站起身來回走了兩步,這才轉身目光炯炯地看著杜士儀,笑容滿面地說道:“對了,我也送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和張嘉貞同處一座成都城,想必你心裏也是要多難受有多難受。他的好日子到頭了,之前陛下賜死了王守一,張說趁機給張嘉貞又上了一回眼藥,因而這會兒,去益州大都督府傳旨的人應該已經到了。他這益州長史是做不成了,接下來便是貶台州刺史,那可不是什麽好地方,興許他就得死在那兒了!”

和張嘉貞同處一城,確實不是什麽美妙的體驗,因而李隆基既然肯把人挪窩,杜士儀當然再高興不過了。只是想想張嘉貞一度風光到在政事堂中一言九鼎,源乾曜被壓制得幾乎出不了聲,如今卻落魄到這個地步,他心裏難免生出了世態炎涼之感。然而,相比替張嘉貞的遭遇嘆息,他還有更想做的事,躊躇片刻便試探道:“那不知道新任益州長史是誰?”

“這就是我想和你說的!”

宇文融立時換上了滿臉正色,一字一句地說:“是張說的心腹,此前任過尚書右丞,刑部尚書,又出任過三回刺史的範承明。雖則河內範氏並沒有出過多少高官顯貴,但張說自稱河東張氏,可也並非什麽正支嫡脈,而範家好歹還出過一個天後年間的宰相範履冰,這範承明便是其從子,算是範家如今官階最高的人了。張說對我芥蒂防範很深,此人既然出任益州長史,極可能要在主客上頭做文章,你自己有數就是。”

杜士儀請出為縣令,心中也思量過切切實實做些實事,倒並不懼有人壓制。此刻既然宇文融預先對他提了個醒,他就點點頭道:“我知道了,多謝宇文兄提醒。他若是公允明正最好,若是不能,我卻也不會輕易退讓!”

“好好,這蜀中有強項令如你,我就放心了!”宇文融哈哈大笑,竟仿佛杜士儀不是小小的成都縣令,而是兼著益州長史一般。

等到晚間在縣廨設下接風宴時,宇文融卻又因為宴席上酒菜過奢,板著臉責備了兩句,雖則謝罪的是杜士儀,可原本備辦這一切的縣丞於陵則卻甚感面上無光。

而當宇文融又把隨侍自己巡查的幾個判官請了進來同席,他們見杜士儀和其中一人一相見,便又驚又喜地行禮互相問候,話裏話外極其熟絡。等到從兩人的言談之中得知,那個掛了監察禦史銜的郭判官,竟然是杜士儀當年任萬年尉的同僚,人還是杜士儀舉薦給宇文融的,他們登時後悔不叠。

照此看,杜士儀豈不是和宇文融關系極其不一般?

而宇文融請了這些判官入座之後,便指著郭荃對杜士儀笑道:“此次我奉旨又出任廉察使,一路行色匆匆,而因為聖人要封禪之故,我不日就要趕回洛陽去。郭荃此次要留下來巡查劍南道,他既然是你的舊同僚,你可得多多照應他一些!”

杜士儀登時心中一動,見郭荃立時對自己含笑點頭,他當即爽快地答應了下來。這一頓飯觥籌交錯,他和宇文融以及郭荃等判官固然是吃得盡興,就可憐下頭四位忝陪末座的屬官難受之極,一個個不但要面上陪著笑臉,還得時常應付宇文融那纏槍夾棒的問題。

用宇文融的話來說,杜士儀初來乍到,這成都縣的人事物事,不問你們還能問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