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死生一線間(第2/3頁)

“流配之法,想來楚國公未必清楚,我就在此再多啰嗦兩句。流配欽州,是六千裏外,倘若是騎馬,日行七十裏,九十天天之內一定要到配所;倘若是騎驢或者步行,是日行五十裏,百二十天內必須到配所;至於傷重而不得不坐車,是日行三十裏,兩百日之內必須到配所。所以,還請楚國公早作預備啟程,否則誤了日子,難免還會有些波折。”

說到這裏,那青衣令史仿佛想到了什麽,又笑容可掬地說道:“對了,因聖人震怒,楚國公之弟貶春州司馬,都水使者劉承祖配流雷州,其余還有好幾個配流的。路上倘若同行,還能有個伴……”

說到這裏,他見姜皎勃然色變,最後竟是吐血軟倒了下來,他愣了一愣後便將手一揮,見人架著失去了知覺的姜皎離開,他方才輕輕舒了一口氣。倘若大理寺還是李朝隱坐鎮,今日此般行刑,那老兒必定會阻止抑或幹脆廷諍,可現如今新任大理寺卿是個綿軟懦弱的,中書令張嘉貞親自吩咐下來的事,自然不敢有所違逆抗爭。要說姜皎還真的是無用之極,聽聞天後年間,頗有幾個鐵骨錚錚的官員,受刑之時雖幾度昏厥復蘇,卻始終一聲不吭!

“這幾年聖人制令杖殺抑或是用杖刑的次數,還真的是越來越多了……”嘟囔了這一聲後,他陰惻惻一笑,吩咐把人送回姜家,轉身便回去復命了。

當高力士得到姜皎已經決杖,不日便立時啟程前往配流所在欽州的消息時,已經是傍晚時分的事情了。驚訝於大理寺那邊竟然動作如此之快,他不禁陷入了躊躇。因為這一樁突如其來的風波,李隆基近日以來氣性很不好,所有妃嬪那兒都不曾去過,大多數時候都悶坐在貞觀殿,幾乎誰都不見。事到如今,他也不想成心去觸黴頭,思來想去便決定暫且不去呈報這個消息,可沒過多久,尚書省那邊就有知情識趣的令史送來了另一個消息。

“謝他一聲,就說此事我記住了。”

打發了一個心腹宦官去傳信,這位從武後當權一直屹立不倒的內侍省第一號人物,不禁在寬敞的直房中來來回回踱起了步子。楊思勖去安南平叛,前時戰報回來說是戰功斐然,不下於王毛仲那兩手花架子。可楊思勖建功立業,他在宮裏就沒有別的夠分量的人好支使了。現如今這節骨眼上,巋然不動是可以明哲保身,可問題在於,這時候需要打破僵局的人!而且在他看來,此次的這一場風波,固然看上去此消彼長,可事後只要天子醒悟過來,自作聰明的人便會玩火自焚!

“將軍,將軍!”

一個年輕的內侍匆匆進了屋子,見高力士有些惱怒地挑了挑眉,他便慌忙說道:“柳婕妤往陛下的貞觀殿去了。”

柳婕妤?第一個坐不住的不是王皇後,不是武惠妃,而是柳婕妤?

高力士在最初的詫異過後,立時眉開眼笑了起來,當機立斷地說道:“去尚書省,請他們立時把今日奏疏節略送陛下禦覽!你親自去,對人這般說……”

對那年輕內侍嚴密囑咐了好一通話,高力士這才回座,支撐著腦袋沉吟了起來。雖沒有一定的把握,但橫豎不是他親自出馬,死活就看天命了!

貞觀殿中,盡管天子面沉如水,但柳婕妤還是端著得體的笑容,行禮過後便送上了幾樣精致的點心,末了才說道:“妾身知道陛下如今心緒不佳,可若是為了那些流言蜚語便傷了禦體,豈不是令天下臣民全都心懷憂切?這幾日皇後殿下也好,惠妃也好,再加上妾身和其他嬪禦,人人都生怕陛下氣壞了身體。一二無知小人作祟,無傷大雅,還請陛下珍視身體,莫要因為外人之言,錯怪了人。”

“哦?你說朕錯怪了誰?”

見李隆基面色倏然轉厲,柳婕妤便不慌不忙地說道:“妾身惶恐,只怕陛下因人言錯怪了皇後殿下和惠妃。流言起自宮外,陛下卻不見嬪禦,豈不叫宮中人心惶惶?妾身今日鬥膽請見,只請陛下見一見皇後和惠妃,如此後宮上下自然安心。”

按照嗣滕王所奏,廢後之言起自姜皎,李隆基自然最疑心的便是武惠妃。然而,時隔數日再細細思量,他卻越想越覺得王皇後亦是嫌疑極大,因而索性誰都不見。此刻柳婕妤如此說,他不禁陷入了躊躇。見自己所言仿佛有效,柳婕妤心中暗喜,這才不動聲色地又添了一句話。

“不過,聽說今日清河崔氏與京兆杜氏聯姻,聽說是黃門侍郎裴漼親自充當地大媒,外頭好大的熱鬧。”

李隆基正因為柳婕妤這若有所指的話而眉頭緊皺,外間便傳來了一個聲音:“大家,尚書省送了今日一應表箋奏疏的節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