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下獄,上封(第2/3頁)

“他真是……娶了姜家的女兒就這般沒有分寸,不如改姓姜算了!”

源乾曜恨鐵不成鋼地低喝了一聲,終究不能真的放任這個侄孫真的不吃不喝與自己鬥氣。等他來到書齋,見原本一直在發呆的源光乘一看到自己便一下子躥了起來,三步並兩步趕到了自己身前,他一個手勢屏退了身後從者,繼而就惱火地喝道:“大事當前,慌什麽!姜四郎年輕不懂事,你總該知道深淺。這時候聖人震怒廢後流言四處傳播,毀了他明君聲譽,他做得越多,越容易被人捏住把柄捅到禦前。你家媳婦出自姜氏不錯,但此等事從來都不罪出嫁女,聖人又不是當初的天後!”

“可叔祖……”源光乘平日裏受過姜皎不少照應,再加上源乾曜為相亦是姜皎舉薦,他躊躇片刻便吞吞吐吐地說道,“此事太蹊蹺了。且不說內兄素來謹慎,就算是再粗疏的人,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總是心裏有數!廢後這等事何其要緊,他怎可能在外張揚到人盡皆知,以至於嗣滕王上奏……”

“所以我說你竟是和姜四郎一般不懂事!”源乾曜的臉色越發陰沉,一口喝住了源光乘,他方才淡淡地說道,“這等事要的不是證據,要的只是聖人是否相信!只要聖人真的認定自己只對楚國公提過此事,那麽如今外頭大肆傳揚所謂廢後,傷了聖人的聖明,那楚國公矢口否認還有什麽用?當此之際,你要是上躥下跳,只會把自己一塊陷進去,你要提醒別人你娶的是姜氏女不成?你給我立刻回家,把大門關嚴實了,這時候,唯有以不變應萬變,否則都陷進去了,朝中會是誰的天下?”

不說源光乘在仕途上頭本就平平,就拿他只是源乾曜的孫輩來說,也萬不敢違逆這位家中官居最高的長輩。因而,他不得不站起身來行過禮後,耷拉著腦袋告辭離去。他這一走,源乾曜方才斂去了剛剛疾言厲色的表情,背著手來來回回在屋子裏踱起了步子。

姜皎和他也是多年的交情,真的見死不救?可要是救了,這就不是之前他對張嘉貞那小小的反擊了,還要摻和到宮中嫡庶之爭上,更何況,天子的心意莫測,就連姜皎這多年榮寵不衰的友人,此番都絲毫不留情面,更何況是他?

這一夜之間,洛陽城中也不知道多少人輾轉反側難以入睡。然而次日早朝,張嘉貞一口咬定姜皎之罪在於妄談休咎,卻是如同火上澆油,把本就岌岌可危的姜皎進一步推向了無底深淵。

見一貫寵信姜皎的李隆基竟對此建言不置可否,一時之間,朝中上下哪裏還不明白這風頭轉向,自有禦史聞風而動,又參奏了姜皎好幾樁罪名,甚至於姜皎之弟姜晦,以及其他與其親厚的人,都遭到了各種攻擊,這種非比尋常的意味彌漫開來,竟是讓眾多人為之自危。

等到第三日早朝過後,回到門下省左拾遺直房的杜士儀,便在書案上那如山案牘之中,發現了一份簡簡單單的制書。

秘書監姜皎,往屬艱難,頗效誠信,功則可錄,寵是以加。既忘盈滿之戒,又虧靜慎之道,假說休咎,妄談宮掖,據其作孽,合處極刑。念茲舊勛,免此殊死,宜決一頓,配流欽州。

姜皎以昔日和天子之情,夫人往來宮中,自己亦時時陪伴聖駕,但凡飲宴無不陪侍,當初宋璟便諫過天子不應一味加以寵顧,但李隆基以納諫的姿態,卻也只冷落了姜皎一年半載,便重新加以啟用,如今姜皎之弟姜晦,盡管不在手握銓選之權的吏部侍郎任上,可依舊還任著宗正卿,這全都是天子的一念之私。這些功過是非,杜士儀身為外人,固然只能暗自腹誹幾句,可最後的措置卻讓他眉頭為之一挑。

宜決一頓?這說的是要當廷杖責,然後配流?要殺就殺,要流則流,這又不是那等坐贓之類的罪行,本就有杖刑,用得著如此折辱大臣?更何況,他本就不信姜皎會做出這種愚蠢無知的泄露禦言之事!

他固然不會輕易冒險陳詞為姜皎開脫,可杖刑卻不一樣!而且,姜皎之事終究會動搖源乾曜,讓這個老好人越發忍氣吞聲,屆時若此消彼長,他這個左拾遺此前就得罪過王守一和王皇後,焉知屆時就能與姜皎之案安然無涉?

是要立時做出反應,還是等回去之後與人商量?不,事出突然,他必須得冒點風險!

想到姜度托付給崔儉玄的東西,想到這兩日縈繞在自己心中的那些念頭,他考量許久,成敗得失等等都算計清楚了,這才隨手拿起旁邊一張紙,略一沉吟便筆走龍蛇地寫道:“姜皎官登三品,有功於國,既則有罪,當死則死,應流則流,奈何輕加笞辱,以仆隸待大臣,致傷聖人之明?生殺之柄,人主得專,輕重之條,臣下當守。伏惟陛下,依律嚴處,以正視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