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人生如賭戲(第2/2頁)

“不說這個。”杜士儀知道姜度對宮闈中事也沒有太大興趣,剛剛也只隨口一提,遂改口說道,“崔十一那家夥在禦前誇下海口,如今他自己興致勃勃地操辦此事,只能拖了你和竇十郎一塊下水。我今日找你,卻是為了另一件事,也就是之前聖人也提到的民間博戲。”

姜度立刻撇開了之前那些雜亂思緒,若有所思地問道:“你是覺得,這馬球賽做大了,這博戲也會越來越大?”

“沒錯,堵不如疏,與其讓某些人在地下亂折騰一氣,到時候不但亂了規矩,而且還亂了局面,不若盡量把這些賭戲控制在一定範圍之內。天水姜氏也是老世族了,在東都方方面面關系總能夠梳理開,或是挑一個精幹的人出頭攬莊,或是幹脆就收編一處地下的,根據勝率定下賠率,進行博彩。比如若是一方意外受傷,則當場賭注全數發還,如此可以避免有大賭家出幺蛾子暗算。諸如這樣的規矩,不妨定得細一些……”

聽杜士儀這典型讀書人的口中,竟是吐出了這種賭錢的勾當,姜度不禁錯愕得很。等聽他說完了,他才笑了起來:“你這哪裏是博戲,分明是擔心有人玩得太大,把身家性命全都丟了進去,還有就是擔心賽場之外的烏煙瘴氣!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這事情我來辦。正好上次莫名其妙險些遭了聖人訓斥,我也要好好找那些三教九流算賬,這次倒是不錯的機會!馬球場上的事情交給崔十一,外頭的事情我去收拾首尾,拉上竇十郎,這分量就夠了!”

杜士儀對這種地下的勾當不感興趣,可卻也不想自己費心給他人作嫁衣裳,因而姜度既然肯答應出面,他當即便笑著說道:“既如此,就有勞姜四郎了!”

這兩大規模前所未有的馬球賽漸漸拉開序幕的時候,杜士儀的觀德坊私宅,卻迎來了一撥他意料之外的客人。來者在他面前去除了面上用來防風防沙的厚厚頭巾,他不禁下意識地叫道:“張耀?”

“正是奴婢。”

自從去年年初從饒樂都督府奚王牙帳回到長安,杜士儀和固安公主就一直有書信往來。固安公主素來是報喜不報憂,倒是信使常常會對杜士儀暗地裏透露一些她在奚族步履維艱的境況,正因為如此,去歲年底藍田縣主鬧騰得最兇的時候,杜士儀方才會令人送去了那樣一封信。可信一去就始終沒有回文,他心中固然惦記,卻只有耐心等著消息,可誰知道竟是把固安公主的心腹婢女給等來了!

“怎會是你親自來東都?莫非阿姊那兒出了什麽事?”

見杜士儀面色很不好,張耀連忙屈膝說道:“茲事體大,貴主覺得托付別人不可靠,便令我親自前來,有些事信上不好說。”

她頓了一頓,這才繼續說道:“我到這兒來,另有一撥信使奉貴主之命,已經直接將貴主的奏疏送去中書省了。就是按照之前杜郎君你的吩咐,貴主親自寫成的奏疏。貴主說,若非有杜郎君在,面對此等危局,她這一後知後覺,興許就會一敗塗地。既然人人都已經知道她是庶生,事到如今不如一搏,凡事盡付阿弟做主。而貴主讓我前來的緣故,也是因為昔日辛家之中經辦此事的人,唯有我最為知情,關鍵時刻興許能派得上用場。再者,貴主接下來會不斷派信使一路往洛陽來,如此過所公驗別人便看不出問題來,杜郎君可以根據時間選擇一撥信使,然後由真信使送上我謄寫的奏折。我能仿貴主筆跡,幾可亂真。”

杜士儀沒想到固安公主周到至此,當即欣然點頭道:“如此也好。可我去歲年底便命人送了回信,緣何你這時節才來?”

說到這個,張耀頓時沉默了。好一會兒,她才用艱難的語調開了口:“李魯蘇酒後殺了貴主的兩個護衛。貴主一氣之下,殺了李魯蘇最寵愛的一個侍妾。可事情固然是那個女人故意尋釁,可後頭卻是李魯蘇授意支使!若不是此前送去奚族那三部的茶葉數量讓他們喜出望外,三部俟斤命人饋贈了各五十奴隸給貴主,又對貴主敬重有加,如今貴主處境更加艱難。所以,直到前一陣子,貴主方才能騰出手來應對長安的事。畢竟,紙包不住火,李魯蘇若知道貴主的出身,必不會善罷甘休。”

見杜士儀面上嚴霜密布,張耀也知道自己帶來的消息實在太過沉甸甸,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一時面色更加黯然:“此行過境河北的時候,聽聞裴將軍母親去世,如今人正在告假,準備趕回東都奔喪。裴將軍乃是奚族上下畏之如虎的人,他這一去,奚族上下必然會歡慶連場。”

“裴旻將軍的母親去世了?”杜士儀有些訝異地再度確認了一次,得到了肯定的答復後,他不禁輕輕嘆了一口氣。他想借此機會令固安公主擺脫那種尷尬的地位,這一條路雖然艱險曲折,卻是很有必要的。須知裴旻不在,幽州乃至於河北再無良將名臣坐鎮!而固安公主身在敵營,本應作為支援的朝中卻還要後院起火,有哪位和蕃公主如她這般腹背受敵?既然奚王妃的地位對於其來說意義不大,還不如行險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