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門下省履新(第2/3頁)

看上去四平八穩相貌清奇的竇先和杜士儀說了兩句客套話之後,便含笑說道:“早聽說杜十九郎文筆雅麗風骨清奇,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論理你剛剛上任,先應熟悉內外,再履行諫官之職,然則正好有處士上書,時質疑我等位卑卻日日得侍君前,未見重諫之情,而見輕士之心。兼且拾遺補闕之職全都是古來未有,既有左右諫議大夫,又有禦史台,何必留我等虛應故事,故而源相國授意我等擬文一篇加以駁斥,我等思來想去卻一直沒有動筆。今番杜十九郎既是備位左拾遺,不若為我等解決了這一困厄如何?”

門下省地方雖不小,然則源乾曜一個人占去了正堂後頭最好的地方,裴漼是東邊小院,其他人也都是按照官職各占一地,如左拾遺便是正員官和員外官分處兩邊各五間廊房作為直房,眼前的竇先和其他三人今後很長一段時日之內,都得和杜士儀擡頭不見低頭見。於是,杜士儀掃了一眼其他人,見書案之後的他們全都是點頭贊同,仿佛自己是最合適人選的心情,他不禁笑了起來。

“既如此,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杜士儀答應得爽快,竇先等人自然全都表了一番謝意。而斟酌這麽一篇文章,就不如杜士儀口頭答應這般爽快了。他如今已經搬出了永豐坊崔宅,而崔泰之也已經回來住,他就不好立時登門相借藏書。次日一大清早,他踩著滿天星鬥到天津橋前準備等候上朝,見這常朝日在外等候的官員三三兩兩相互閑話聊天,他卻是放眼其中無人相識,一時索性低頭沉吟昨日不得不應下的這篇文章。正思量間,他就只聽得有人叫了自己一聲。

“杜十九郎。”

擡頭見是一個面貌陌生的長者,他不禁微微一愣,卻只見這長者笑道:“十四郎多次提到你,想不到他才剛剛授官,你卻已經官歷第二任了。拾遺乃是諫官,你需得用心才是。”

所謂十四郎,杜士儀熟識的人中就只有一個韋禮,因而他立刻便意識到,用這種口氣提到韋禮的,多半是其嫡親伯父禦史大夫韋抗。因而,他少不得用恭敬有禮的態度謝了教誨,眼見得端門前頭傳來了諸相公入宮,諸郎入宮等諸如此類的傳唱聲,他便找到了竇先等人的位置。

好在今日不是朔望大朝,不用由那比大明宮含元殿更巍峨壯闊的龍首道,上那武則天當初引以為傲的明堂,也就是如今的洛陽宮乾元殿,這折騰也少一些。在寒風中入殿朝參,前前後後約摸一個時辰多一些,朝會終於到了末尾,接下來扈從皇帝離去,廊下賜食,熱湯熱餅管飽,再加上門下省就在左近,他頂著風回到直房的時候,總算是身上還有些熱乎氣。

一想到接下來每天都要經受如此折騰,他忍不住打心裏生出了幾分畏懼。然而,如今是別人都恨不得能夠日日上朝常見天顏,他這話對誰都沒處說,只能在心裏嘀咕嘀咕算完。而更加重要的是,他的手頭還壓著一篇被“寄予厚望”的文章。如此幾日下來,竟還是姜度不知道從哪兒得了消息,直截了當往他在觀德坊的私宅送了好些自從武後設立拾遺補闕之職開始,歷任這些官職的名人奏疏抄本,也不知道從何得來。

左拾遺的職責,他曾經仔仔細細地研究過,王容又轉達過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的評判,再加上這一兩日他啃的奏疏,他心中已經有了一點底子。這一職官是武後年間方才開始有的,出任的那些前輩們除了有陳子昂這樣的著名詩人,也有張九齡這樣的文人雅士,因而對於文辭雅麗的要求極高,竇先等人辭之以文采不夠,不過是一個托詞,想考較考較他才是真的。正因為如此,容不得半點馬虎。

磨墨良久,他方才取筆蘸墨,攤開一張小紙箋,落下了最初的幾行字。

“左右拾遺補闕,為則天皇後當年所置,日日得侍君前。因名及義,天子近臣,於駕前供奉諷諫,拾遺補闕。凡朝廷政令,措置舉事,若有不便於時,有不合於道者,小則上封,大則廷諍。”

這是關於拾遺的職責所在,他頓了一頓,這才繼續寫道:“其選尤重,其秩卻卑。然重選卑秩,非見輕士,而見重諫也!大凡人之常情,位高則貪位,身貴則惜身。貪位則偷合眾議而不言,惜身則苟容上峰而不諫,此必然之理也。故拾遺之置,所以卑其秩者,使位未足貪,身未足惜也。所以重其選者,使上不忍負君恩,下不忍負民心也。”

覺得這番話已經差不多了,他不免擱下筆思量如何展開結語,突然眼睛一亮,當即奮筆疾書將腰腹到結語一氣呵成。短短二百余字從頭到尾看下來,他隨手改了幾個不妥的字,繼而謄抄好了,等其墨跡晾幹便欣然拿著站起身送到了竇先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