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今科誰制頭(第2/3頁)

“萬萬不敢相國如此錯愛!”苗延嗣已經看完了全文,連忙站起身深深一揖道,“犬子自不量力,制科題名反倒徒惹人笑,還不如黜落得好。至於杜十九郎這篇策問精到,置於上第薦給聖人才是應有之義。要我說,今科倘若並無其他精妙文章,只取他一人,便對得起公論了!”

張嘉貞倚重苗延嗣,最大的原因便是他不但文采斐然,而且京官任上多年,與自己又是舊交,兼且極有心計。此刻,他一時微微眯起了眼睛,隨即便笑了起來:“好,好,既是如此,我回頭便如此稟告了聖人。倒是你,回去好好安慰安慰令郎,讓他不必計較一時得失。既然已經進了秘書省為校書郎,就該好好平心靜氣,一任之後,我必然會為他留心美官!”

“那就多謝相國了!”

捧得越高,跌得越快,眾矢之的需不好做!

翌日宣政殿常朝之後,張嘉貞和源乾曜這兩位宰相和往日一樣齊齊來到紫宸殿,單獨向李隆基稟報政務之際,張嘉貞便搶在源乾曜之前,稟報了今科制舉知合孫吳科自己閱卷之後的結果。他本也是性情剛愎少有給人留情面的人,再加上又自忖文武兼通,一口氣把其中幾個應試者批得狗血淋頭,然後又把苗含液等幾個一筆帶過,末了才開口說道:“所以,陛下,依臣之見,只有京兆杜十九郎的卷子頗堪一觀。”

源乾曜頓時大吃一驚。他的資歷本就遠勝張嘉貞,可拜相之後,張嘉貞在政事堂中說一不二,他看穿了其人脾性,也懶得處處相爭,可今科制舉他受了姜度私下請托,原本已經打算萬一張嘉貞又拿出從前那苛刻做派來,他就大大為杜士儀說一番好話,誰能想到張嘉貞竟猶如變了性子一般。

這會兒眼見得李隆基有些躊躇不決地看向了自己,他猶豫片刻便點點頭道:“杜十九郎的這篇策問雖嫌太激烈了些,但終究言之有物。至於其他人,也並非一無是處……”

“並非一無是處,並不代表那策問就可圈可點!”張嘉貞既然明白了苗延嗣此前的意思,又記得杜士儀是當年源乾曜在京兆尹任上的解頭,再加上他希望在政事堂中牢牢握住主導權,因而此刻竟是分毫不退讓,“制舉不比常科,要的是特異之才,而不是那些濫竽充數的!與其濫取,不若求精!”

見張嘉貞仿佛橫下一條心只打算取杜士儀一個,源乾曜眉頭大皺,可猶豫了再猶豫,終究還是沒有再抗辯。而李隆基若有所思地支著腦袋想了好一會兒,最終不置可否地說道:“等你們回去,把制舉的卷子都給朕送來,朕要看看。”

文武兼通,弓馬嫻熟,精通音律……如今正在盛年的李隆基堪稱是少有的全才,因而,當他粗粗看過十幾份知合孫吳科的制舉卷子之後,便覺得大多數卷子的主旨確實大而無當,然而,除卻杜士儀之外,確實還有兩三個人的策問還算可取,就算不能置之於上第,置之於下第卻也無妨。然而,張嘉貞的再次單獨請見之後說的話,卻讓本打算今科取個三名的他動搖了主意。

“陛下,杜十九郎倘若再取制頭,那便是國朝以來少有的杜三頭了!陛下登基以來,天下太平,文治武功皆是古今少有,何妨再由此添上重重一筆?”

為了成全杜士儀的名頭,卻要讓別人落第,那些各州舉薦上來的人才自會有所分辨!

李隆基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隨即笑道:“張卿所言甚是,更何況杜十九郎名副其實,倒也不是朕偏袒。旁人皆道是你不喜他少年得志,如今看來,卿卻頗為公允。”

這公允二字讓張嘉貞面上笑容滿面,心裏卻惱火地思量究竟是誰在禦前告狀——是杜士儀本人,抑或是聒噪的中官,又或者是源乾曜那看似不哼不哈的老頭。把這絲情緒深深壓在心底,他便試探著問道:“倘若點其為今科制頭,陛下打算授其何官?”

盡管天子素來只預六品以上官的升黜,杜士儀即便今科再登第,那也用不著天子過問,但李隆基此刻心情不錯,當即含笑說道:“不若授右拾遺吧!”

此話一出,張嘉貞竟有一種弄巧成拙的感覺。縱使有心要捧殺,但右拾遺這種天子身邊的近臣,他哪能容許一個和源乾曜異常親近,和自己完全不是一條心的人擔任,而且還是擠到自己的中書省?想都不想他便深深躬身道:“陛下簡拔人才之心,臣能夠體會。然則拾遺、補闕,天子近臣,絕不輕授,更何況以此為杜十九郎釋褐之官,兼且他如此年輕,恐怕朝野內外全都會有議論!”

“以卿之言如何?”

張嘉貞本想說校書郎,可想想杜士儀乃是今科制頭,校書郎之職據說只剩下了著作局還有空缺,天子比必不會滿意,他於是在腦海中思量了好一會兒,這才字斟句酌地問道:“不若在京畿選一縣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