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贈君琉璃,願君榮歸(第2/2頁)

“誰要你買?”嶽五娘又好氣又好笑地側過了頭,見小和尚面色緋紅,她便似笑非笑地說道,“杜郎君既然和琉璃坊那位千金有些交情,我喜歡的話,日後請人送我就行了,何必花大價錢去買?”

知道嶽五娘便是這脾氣,杜士儀也不理會她的戲謔打趣,只是那不小的匣子拿在手上實在是麻煩,他索性把琉璃墜子貼身藏了,隨即將匣子放入了馬褡褳中。眼見王翰正在和張說的從者錢林說著什麽,兩個書史亦在旁邊,杜士儀算了算赤畢回去要帶來的人,便轉身朝那些已經預備停當的衛士走了過去。大約是得了嚴令,眾人連忙躬身行禮不叠。他頷首吩咐不用多禮,再一打量眾人眼色,見雖則大多都還鎮定,卻也有不少心不在焉,甚至神情低落。

“可有是家中獨子的?”

盡管不知道杜士儀緣何問這個,但眾人面面相覷了片刻,還是有人應了一聲,見杜士儀示意出列,那三十出頭的衛士立時走了出來。緊跟著,杜士儀又問了誰人兒女尚幼,誰人只有單親,待挑出了整整六個人,他便沉聲說道:“此去蔚州,人不宜多,我和王郎君還另有隨從,你們就都留下吧。”

聞聽此言,被他點出留下的那六個衛士頓時全都大吃一驚。盡管張說治軍嚴謹,嚴令之下無人敢違命,可蔚州動蕩之際,就這麽一丁點人前往,若有萬一就是去送死的,誰人心中沒有忐忑驚懼?此時此刻,見杜士儀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正猶豫著搬出張說的將令,杜士儀卻又說道:“此事我自會稟報張使君,你們不用多言了。至於隨我和王郎君同行的人,也不用一味憂懼,大家都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生則同生,死則同死。倘若那些降戶真的敢作亂,那等著他們的便是滅族之禍!”

見杜士儀一個名聲赫赫的文士,說話卻如此直白,一眾衛士詫異之後,不禁都覺得心頭那沉甸甸的感覺為之一松。等到杜士儀點頭離開,竟真的去稟報張說,無論是被點名留下的,還是要隨行的,一時都不禁輕聲議論了起來。

“杜郎君倒是好膽色!”

“若沒有那膽色,張使君怎會撇下長史署那麽多屬官,單單挑上他?”

“別提了,呂鄭兩位兵曹都想著立時發兵朔州和蔚州,誰願意去送死?”

“若是送死的話,張使君又怎會親自出馬?真要打起仗來有什麽好處,那些鐵勒人也不是吃素的!”

等到杜士儀請得張說允準回來,王翰等人亦全都預備好了,草草用過晝食,一行人一一上馬出了長史署,繼而徑直馳往太原城外城北門。然而,與人會合時,當杜士儀看到赤畢四人以及王翰點名要的一對雙胞胎護衛之外,還跟著個黝黑的家夥,他頓時大生惱怒。

“怎麽把田陌也帶出來了?”

“實在拗不過他,他說杜娘子行前就囑咐過他,不論什麽事都形影不離。”赤畢的臉上露出了深深的無奈,見杜士儀上前厲叱了田陌幾句,小家夥死硬就是不肯走,最終只得將其留了下來,他頓時松了一口氣。審視了隨行人等一番,待發現人數竟比之前自己見時更少了,他不禁又皺眉問道,“杜郎君,怎麽隨行人只這麽一丁點?”

“這不是去打仗,兵貴精而不貴多,張使君調派的衛士,我把那些家中兒女尚幼,或只有單親正待奉養,抑或是獨子的衛士留下了。”

“這……”赤畢見杜士儀示意他和其他人上馬起行,剩下的半截話便不好再說出來。

杜士儀自己還不是家中獨子?須知家中還有個幼妹翹首盼歸!

而杜士儀等人出了太原城時,張說也已經挑好了隨行人等,預備隨時動身。然而,動身之前,他還不忘將王毛仲所派的第二個從者召了來,卻是隨手指著案頭那一個竹筒,淡淡地說道:“回去稟告王大將軍,我已經按照他的主意,把杜十九郎派去蔚州橫野軍安撫突厥降戶了!”

那從者確是和前頭送信的從者一撥抵達太原的,卻是依照王毛仲的吩咐,有意逗留在太原城看動靜。為人富有智計的他當聽得中受降城那一場屠殺讓朔州蔚州突厥降戶為之震動之後,遂拿著主人信物立時求見張說,出了那麽一個主意。可此時此刻聽得張說如此說,竟是讓他將如此回函帶給王毛仲,完全是自作主張的他終於忍不住露出了幾分驚懼之色,可在張說的利目直視下,竟是一個字都難以反駁,只得訥訥答應接過了竹筒。

長史署後頭官舍之中,王容站在一片幽靜的竹林前,想到剛剛婢女白姜的回復,尤其是那句和她打交道的人壓力太大,她不禁莞爾。歷來和她打交道的人,不論男女,總要擺出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來,誰人會說道什麽壓力太大?但願,這位言行舉止每每出人意料的杜十九郎,能夠平安載譽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