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都堂唱第,狀頭登科(第2/3頁)

“開元八年進士科乙第……易州張放!”

“並州柳吉!”

“河南府竇先真!”

之所以從尾到頭,同樣是為了增加人們的期待感。這一個個名字念下來,中第的不是喜極而泣,就是情難自禁地低吼一聲以抒發心頭喜悅。至於還未被念到名字的,則是以更大的期冀等著剩下的一個個名字。畢竟,倘若能排在更前列甚至甲第,那就簡直是完美了!而在這一片死寂中夾雜著一個個歡呼的氣氛之中,就連出身世家的韋禮,也不由得生出了幾分緊張來。

李納那兒還好打聽消息,可今次署理此科張榜事的乃是裴漼,那老家夥極不好打交道!

這時候,他就只聽一旁傳來了杜士儀的低笑聲:“落去時,兩兩三三戴帽子。日暮但候吟一聲,長安竹柏皆枯死。”

這幾句一出,幾個京兆府等第的舉子全都一時納罕,可眾人都是心思敏捷之人,很快就明白了這意思是說落第舉子出省門時的懊喪,一時都笑了起來,緊張之感大減。此時此刻,就只聽上頭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宣州張簡!”

剛剛還在和眾人一塊偷笑的張簡一下子便懵了。蹉跎長安數載,去歲一朝得京兆府等第,今年雖是躊躇滿志赴省試,可眼下真的得中,他卻怎麽都難以擺脫那說不出的虛幻感。直到接下來連報出的三個名字,都是和他同科京兆府等第之人,那兩位一時忘情,摟著他的肩膀使勁搖晃,他方才醒悟到自己不是在做夢,腳下竟是一下子虛得直發軟。

須臾已經是報了差不多三十個名字,按照往年經驗,一科也就是二三十人,此時此刻,原本已經輕松下來的韋禮也不禁表情凝重。尤其是身側又有四個同伴一舉登科歡欣鼓舞,他不禁舔了舔仿佛有些幹裂的嘴唇,低聲說道:“不會真的陰溝裏翻船吧?”

話音剛落,就只聽京兆府韋禮的名字被那唱第的胥吏高聲唱出,那一瞬間,平素還笑過別人考進士患得患失的韋禮忍不住腳下一個踉蹌。倘若不是杜士儀在旁邊攙扶了一把,他幾乎也要站不穩了。還不等他尷尬地側頭道一聲謝,就只聽耳畔又傳來了一個聲音。

“潞州苗含液!”

杜士儀聞聲亦是往苗含液那邊看了過去,見其面上殊無喜色,他不禁為之一愣,待到須臾又是四五個名字,身邊又是一片強自壓抑的歡呼,他便醒悟了過來苗含液的懊惱,恐怕在於不得狀頭。而就在此時,那唱第的胥吏竟是頓了一頓,就在大多數人都認為今次唱第已經結束,甚至有落第舉子唉聲嘆氣預備轉身往尚書省門外走時,卻只聽得這胥吏一下子提高了聲音。

“接下來,是今年進士科甲第!”

“甲第,竟然今年真有甲第!”

一時間,下頭頓時議論紛紛,尤其是苗含液側頭看了杜士儀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了幾分意味難明。眾目睽睽之下,那胥吏便笑容可掬地高聲唱道:“今歲甲第唯有一人,京兆府杜士儀!”

此話一出,上上下下頓時一片寂靜。不比制科甲第自唐以來幾乎絕無僅有,進士甲第有時候幾年都不出一個,有時候一年卻能出兩三個,然而這幾年來最近的進士甲科,卻已經是開元三年的事情了。

杜士儀年方十七而取進士科甲第,並一舉奪下狀頭,如此年紀,可以說是國朝絕無僅有!

“杜十九郎,恭喜恭喜!”韋禮有意當著苗含液的面大聲嚷嚷道,他起了個頭,其余人等亦是紛紛道賀不叠。杜士儀少不得一一謝過,這邊廂登第者彈冠相慶,落第者失望而歸,正亂糟糟的時候,就只聽一個胥吏喝道:“裴侍郎見各位新郎君!”

隨著這聲音,正是吏部侍郎裴漼緩步出來。他生來威嚴,那利眼環視眾人,一時無論是及第還是落第舉子,人人竟是不自覺地低下了頭,少有人敢和他對視。見寥寥數個敢於從容接他目光的人,便有一個年歲極少的白衫少年郎,想到前時奉旨查看所有策論時的驚訝,他便沉聲說道:“今歲我奉旨查閱第三場策論,因國初之政,以經策定本歲進士科名次,因京兆杜十九郎經策全通,因而置其甲第。其詩賦本有赫赫之名於兩京,想來無人會有異議!好了,唱第已結,主司李納已經貶斥,今歲拜見主司也就不必了。明日諸位雲集於此過堂拜相,此刻便散了吧!”

眼見得裴漼言簡意賅地說完,就此施施然出了都堂折去自己的吏部衙署,眾人你眼看我眼,散去之時,杜士儀和韋禮張簡等人重新聚在一塊,見彼此臉上全都掛著笑容,若非顧忌這是尚書省重地,他們幾乎就要齊聲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