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京兆風暴(第2/3頁)

畢竟,要從進士科出身,可以說是常科之中最難,甚至可以說,難度幾乎勝過錄取人數少的制科!長年紮根京城混跡舉場還來不及,哪有功夫周遊?即便對杜士儀那一日當眾說出要出去遊歷,他們都是贊嘆不已,但就連張簡也不敢提出要結伴而行,人人都怕耽誤不起。

彼此既是了解所學,這投遞墨卷的準備就簡單多了,又比如不用從前的自薦書和贊表,取而代之用十首組詩;用書畫題詩;用新造曲譜……十日之內,京兆等第這十個人的墨卷,成功送進了好些別人叩不開的公卿宅邸。這其中,身為城南韋杜子弟的韋禮和杜士儀,自然功勞不小,而其他幾個出身官宦之家抑或名門著姓的,也同樣使盡渾身解數,至於張簡這別的地方使不上太大力的,則在潤飾辭藻方面盡心盡責。當諸如國子監、東監、同州華州和其余各州縣的舉子聞訊效仿結黨自保的時候就,京兆府廨印的《京兆等第錄》卻終於擺上了各家書肆書坊,一百卷須臾被一搶而空,竟不得不緊急加印。

如是到了十一月張榜公示今科應試所有鄉貢進士、明經以及其余諸科學子的榜文張貼出去,以供上下人等檢舉可有冒貢以及居喪等等情形的時候,杜士儀等人已經是在長安城中掀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暴。這一日,當眾人來到了明年知貢舉的李納宅邸時,卻正好只見內中有人出來,後頭卻是一人殷勤相送,韋禮這土生土長的京兆子弟定睛一看,立時輕聲說道:“是秘書丞苗延嗣……苗含液的父親,後頭送人的是李納!”

兒子應考,父親親自來見考官,這等情形既然入眼,誰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而這迎面撞上了和兒子同應進士科的舉子,苗延嗣不禁面色微變。然而,他畢竟是老於官場的人了,見認得自己的韋禮躬身施禮,其余人等也都是拜見不叠,他立時端著架子頷首說道:“不想竟然這麽巧見到了諸位才俊,明歲進士科,望諸君能夠一舉告捷!”

苗延嗣既然說了這樣的漂亮話,眾人誰也不會和這位秘書丞針鋒相對,少不得謝過之後目送苗延嗣帶著從人上馬離去。而送到門口的李納見苗延嗣一走,剛剛那洋溢滿臉的笑容便有些生硬了起來。

杜士儀十人齊齊而來,他可以不管其中出身寒素的張簡,也可以從人之命冷待杜士儀,但要拿臉色給所有人看,他卻還有些力有未逮。於是,他強顏歡笑親自收了墨卷交給從者,又打官腔勉勵了眾人幾句,卻壓根沒有延請眾人進門說話的意思,直到眾人告辭離去,他長舒一口氣轉身進門,一路到了書齋,當從者小心翼翼把墨卷放在了他的案頭,他方才惱怒地喝道:“誰讓你放在這兒的?給我丟到那邊架子上去!”

發了一頓脾氣,見從者忙不叠地挪開了那一卷讓他惱火的東西,他方才輕哼了一聲,手指在桌子上輕輕叩擊了起來。

不能黜落,就取中末位,王毛仲這主意出得不差!橫豎不但玉真公主,就連寧王岐王那邊也不曾對他打過招呼,杜思溫故作清高沒來理論過,事後他也能夠推脫!

須臾公示期已過,便是貢士謁見的時節。這一日,卻是諸州所貢各科舉子,整整近三千人,和所貢方物一起入朝拜謁。即便身為韋杜子弟,韋禮和杜士儀都還是第一次入宮,更不用說其他人了。盡管每個人都在白衫之下穿了厚厚的皮襖,但從宮門漫長的等候開門,到一路走到含元殿前再次等候,人人的體力和耐心自然而然受到了極度考驗。

盡管含元殿極其寬敞,可三千人全數上殿謁見,這自然無論如何都是不可能的。各州府不過都是派代表而已,當走過含元殿兩端高聳漫長的龍首道入殿,尤其是在那四面透風的大殿中,隨著禮官唱和行禮如儀的時候,杜士儀甚至能清清楚楚聽到兩側文武官員之中,有人發出了聲音極低的嗤笑聲。

盡管年年歲舉,但有唐一朝,世家官宦子弟出仕的途徑多種多樣,如今科舉日盛,自然有他途官員心中不忿。更何況,那些大州所貢之人也就罷了,多半禮儀嫻熟進退有方,可那些偏遠之州所貢之人,多數都是不曾見過大世面的,事先又沒有排演過禮儀,這跪拜之間但只見洋相百出!

然而,自入主東宮之後,年年見慣這等場面的李隆基卻絲毫不以為忤。待到一眾人等拜禮已畢,四方館舍人當值者便高聲宣道:“卿等學富雄詞,遠隨鄉薦,跋涉山川,當甚勞止。有司至公,必無遺逸,仰各取有司處分。”

這是多年來的老規矩了,此話一出,貢士便當拜舞退殿,然而,就在這時候,李隆基突然聲音清越地開口說道:“今天下升平,人人向學,進士科久無甲第,朕望諸卿,竭盡全力,今科若有甲第,朕當欽賜禦酒以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