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勢在必得(第2/2頁)

王維和杜士儀打交道多了,從前只覺得其擅長音律,兼且眼光頗為獨到,但此番事情過後,他方才依稀察覺到了杜士儀那犀利果斷大膽的另一面。於是,沉默片刻之後,他便開口說道:“一則是沒有證據,二則是在冀國公宅,竇家子弟也沒有應本次京兆府試的人,就是說出去也無人相信。”

“不試一試,怎麽知道就無人相信?人善被人欺,王兄太好性子了!”杜士儀反問一句後,頓了一頓便低聲說道,“王兄可知道我在京兆府試前,被堵在城外的那一夜,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見王維果然露出了好奇的表情,杜士儀便將自己投宿不成被人指路另一家旅舍,以及起了警惕夜宿土地廟,繼而聽赤畢的話預做準備,設下圈套在土地廟四周預備伏擊的經過一五一十說了。當說到自己數人幾乎毫發無傷,將那肖樂七人一舉全數抓獲的時候,他見王維一時大為詫異,目光在自己身上來回打量,他方才淡淡地說道:“若是伏擊不成反被全數活擒,就算送到官廨也未必是大罪,但若是傷人,便是鐵板釘釘的絞刑!所以,把人都拿下打昏之後,我就吩咐那些崔氏從者,在我身上留了幾處外傷,至於他們自己也是如此。”

王維頓時失聲驚呼道:“你……你也膽子太大了!”

“那時候我不知道朱雀大街的瘋子讖語案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所以為求兇徒各得應得之罪,不得不出此下策。”

說到這裏,杜士儀才加重了語氣說道:“否則這次放過,別人便會以為我軟弱可欺,接下來下一次之後還有再下一次,我不但疲於應付,而且說不定一個不好便真的被人算計著了!王兄文采,我自問不及,我這人只是膽大!”

被杜士儀一言點穿這一點,王維頓時苦笑,心裏也不得不承認確實如此。因而,當杜士儀詢問他可有懷疑的人時,他猶豫片刻便開口說道:“我在兩京周遊多年,自恃才高,總難免有得罪的人。而且事情發生在冀國公竇宅,一時半會實在難以指認出是誰做下這種事。”

“既是竇家,其實最好辦,要知道當初在豆盧貴妃夜宴上,最出彩的雖則是聖人和宋王薛王,但竇家子弟亦是深得好評,你應該去找竇十郎才是。”

“竇十郎倒是讓人來探望過,可我怎好指摘他的叔父家中有人弄鬼?”

“王兄為人真是太過和煦,你就安心養病,我替你出頭。”不等王維拒絕,杜士儀便笑著說道,“總是相交一場,難不成你信不過我?”

“唉,你真是古道熱腸,讓我說什麽是好。”王維苦笑連連,最終還是默許了。然而,岔開話題後,他請杜士儀將府試三場包括帖經在內的考題一一復述,他在心中默思片刻,突然開口問道,“杜十九郎可還誦得出第二場和第三場的試賦和策論?”

“怎麽,王兄要聽?”

杜士儀見王維點頭,便索性站起身來,背手在屋子裏一面踱步,一面誦念起了第二場那一首試賦。堪堪三百余字誦完,他就只見王維已經按著床榻坐直了身子,連忙上前。可誰料人再不肯躺下,他只能將那兩個錦褥都塞在了其肩下,又把憑幾拿來放在其身側,讓其能夠歪著,這才又坐了下來。

“我的試賦,是盧師手把手教的,更看過前人不少名篇,但若是論詞采天然,遠不及王兄,這一首九德賦,只勝在句式靈動,突破試場諸位先人桎梏。”

杜士儀說得誠懇,王維卻笑了起來:“詞采天然並非決勝要素,你博采古今談文說史,嚴密得讓人挑不出一絲毛病來,這就不是我的長處了。平心而論,我之所長在於詩,而不在於試賦,真要是做一首《九德賦》,未必就能勝過你的!而你所說句式,確實勝過那些按部就班的科場前輩!好了好了,策論五道如何,你再誦來我聽聽?”

須臾又是五篇策論,對於那一篇談禮,一篇論道的,王維聽了也只是略略沉吟,唯獨那一篇杜士儀最後所誦論府兵制的策論,他聽得極其仔細,到最後結語處不禁擊節贊賞:“好,勝過那些泛泛之論遠矣!杜十九郎,就算沒有此前你那赫赫名聲,如此三場若還不能奪魁,試官可說是眼瞎了!不論今次下藥於我的是誰,也不論今次半道劫殺你的是誰,只要你奪魁,便是與其最重的一擊!要報一箭之仇,什麽都比不上你奪下解頭!”

見王維目光炯炯,杜士儀便笑著點頭道:“明日便是張榜日,是勝是敗,便只看這一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