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最是護犢京兆公(第2/2頁)

“啊呀,是李十郎啊。”杜思溫搶在李林甫自報家門之前,就先叫出了人來,隨即便笑眯眯地說道,“源翁這一病,東都兒孫都尚未趕來,總算是有你在旁邊陪侍,真是孝心可嘉。對了,源十六郎呢?”

聽杜思溫直截了當問起了源光乘,源乾曜哪裏還不知道這老家夥倚靠當年當過一任京兆尹的人脈優勢,躲在暗處把該打聽的都打聽完了,自己要是一味裝聾作啞,只會讓人笑話。於是,他便側了側身子,等到李林甫知情識趣地低頭彎腰把他攙扶了起來,他方才半真半假地帶著幾分疲態說道:“杜兄逍遙啊,這致仕歸山,如今這氣色反而好過當年!”

“朱坡人傑地靈,當然是修身養性的好地方。”杜思溫笑眯眯地在臥榻前一方坐榻上坐了,卻是閑適自如地一腿下垂一腿盤起,“咱們也不是外人,且容我放肆些坐了。”

誰和你不是外人!

源乾曜暗自腹誹,但目光須臾便落在了杜思溫身後那兩個年輕人身上。那個高大魁梧顯見是練武的兒郎很快就被他放在一邊,而那個一身白衫上還帶著風塵以及血跡的少年郎君,他卻是端詳了許久。

不止是他,曾經去過嵩山下征書的李林甫,也有些好奇地打量著杜士儀。盡管已經兩年多了,當年的所見人物他已經沒了多少印象,可這會兒仔細看去,他還是依稀記起了那個找借口搪塞他的少年。

當年只是耍花腔,如今攪動的,卻是宮內朝外一場大風雨!

源乾曜審視完了,便幹笑道:“杜氏兒郎,果真是不凡啊。”

這一句話一語雙關,然而,剛剛示意杜士儀和杜士翰齊齊拜見過之後的杜思溫卻仿佛聽不出來似的,眼睛笑得全都眯在了一起:“當然是不凡,杜十九郎萬年縣試奪下魁首,今次京兆府試之前洛陽長安奔波了一個來回,回程還遭人劫殺,如此波折卻非但趕上了,而且聽說府試三場,每一場都無可挑剔。別人是白首難帖經,他卻把別人一考數個時辰都答不上來的十道經義,頃刻之間全數帖出,怎不叫我這長輩歡喜?”

“唔……當場考問的事情我也聽說過,能把九經倒背如流,著實難得。”迫於無奈,源乾曜只能不情不願地接了一句。

“至於第二場試賦,能夠讓當年進士科及第,素有文名的試官藍田縣丞於奉令人抻紙,站在其身側幾乎看他寫完了全文,這水準如何不問自知。第三場策論亦然,比其余人等早了將近兩個時辰交卷,昔日積累之豐可見一斑。源翁雖非試官,卻是當今京兆公,今歲京兆府試,還請明允判卷才是。”

源乾曜也好,李林甫也好,甚至連跟著杜思溫前來的杜士儀,都以為這位朱坡京兆公此來的緣由,是為了念珠廳正進行得如火如荼的那樁案子,誰都沒想到竟然直奔今歲京兆府試而來。尤其杜士儀還記得杜思溫當初曾經明明白白地對自己說過,因京兆杜氏請托人情的實在太多,已經放話今歲不預科舉事,如今卻突然如此破例,回頭傳揚出去必然是一場極大的風波!

“杜兄竟然是為了杜十九郎的府試而來?”

源乾曜頓時為之愕然,一旁的李林甫亦是輕咳一聲道:“今歲京兆府試,太原王十三郎不幸缺席,其余雖有才俊,卻不及杜十九郎名聲赫赫,更何況今夜這一樁案子便是杜十九郎的關系方才得以揭出,今歲解頭怎會旁落?杜公大可不必擔心就是。”

“沒錯,連月以來,十九郎的名聲確實如日中天,可世人重名,我朱坡杜思溫,卻還重其實。所謂名實相副,方才是真正的才俊。今夜之事傳揚開去,解頭斷然不會旁落,可我自信就憑十九郎的真才實學,也能奪下解頭來!源翁若有閑暇,不妨親自看一看十九郎第二場第三場的卷子。事到如今,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可不想我杜氏才俊,被人在背後說什麽名不副實!”

不說案子,源乾曜總算覺得眼前這老頭兒順眼了許多,就連杜士儀亦是顯得一表人才。再說這要求並非難事,他當即滿口答應了下來。然而,說笑一陣,他待要讓李林甫把這杜家老少三人送出去的時候,卻不料外頭傳來了一陣喧嘩,緊跟著就是一個從者匆匆不告而入。

來者瞥了一眼杜思溫和杜士儀杜士翰,旋即躬身說道:“源翁,霍國公王大將軍也到了念珠廳旁聽。”

聞聽此言,屋子裏頓時沉寂了片刻。等到那人退下,杜思溫突然嘿然笑道:“今夜的京兆府廨,還真的是沸反盈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