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今夜星光燦爛(第2/2頁)

自從兩日前被杜士儀和赤畢等崔氏從者押入京兆府之後,肖樂幾人雖身在牢中,但有人調理外傷,有人傳遞消息,飲食起居都還有人照料,而且根本沒人把他們拉出去審理過,因而,最初的那點擔憂畏懼早就丟到爪哇國了。此時此刻當有差役來提他們念珠廳過堂的時候,一個傷了腿的軍士還忍不住大大咧咧地說道:“可是查出那幾個人胡言亂語?咱們北門禁軍的人,豈是別人可以隨便動的!”

肖樂卻沒這麽樂觀,尤其是眼見得那為首的差役木著臉讓人給他們全都上了刑具桎梏時,他更是忍不住心裏咯噔一下。趁著出監房之際,他見身側是一直以來替自己傳遞消息的那人,當即趁著腳下行動不便,使勁在人腳背上踩了一腳。那差役吃疼不住,果然慘哼了一聲,旋即禁不住肖樂那磣人的目光,有些惱火地低聲問道:“待會兒小心些,今日在念珠廳旁聽審案的,除了岑參軍,還有楚國公、晉國公王駙馬、已經致仕的朱坡京兆公!”

杜思溫親自過來旁聽還能夠理解,畢竟是為了給杜士儀撐腰,可是,楚國公姜皎和駙馬都尉王守一過來幹什麽?

“此事送信出去了沒有?”

那差役本想說哪裏來得及,可是,在肖樂猶如針刺的目光注視下,他想到北門禁軍那龐然大物,以及背後那些唐元功臣,頓時咬了咬牙道:“今日傍晚,霍國公王大將軍來見過京兆公源翁,可一會兒就走了。至於今晚上這事,我會設法送出去,不過來不來得及去不好說。”

肖樂登時心涼了半截。王毛仲親自來見源乾曜,卻一會兒就走了?莫非不歡而散?糟糕了,今夜恐怕真的是事情不小,姜皎和武惠妃過從甚密,而王守一是皇後的兄長。他那些手下都只當做那天夜裏的一番舉動是給他報私怨,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為了王守貞的承諾。就連那使得城門提早關閉,一時城內四處戒嚴的朱雀大街那瘋子濺血的讖語,他也隱隱之中能猜到幾分!

等到進了念珠廳,眼見得那種人人緊盯的架勢,他只覺得後背寒意涼氣越來越重。眾目睽睽之下,司法參軍事岑其勉強鎮定地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幹澀不已的嗓子,隨即便一本正經地說道:“爾等先將那一夜的情形一五一十如實招來!”

不等下面有人答話,杜思溫便淡淡地說道:“剛剛我瞧過,那些記錄崔氏這些從者的卷宗倒是細致入微,眼下問得這般籠統算怎麽回事?岑參軍也不是第一天當這個司法參軍事了,這裏總共七個人,讓他們人人說一遍,便是到明日天明也未必說得完!只挑為首的先問,余下的押下去看著,回頭若有可疑處,再叫了他們一個個來問,兩相印證,不就知道孰是孰非?”

岑其這麽一丁點小心眼也被杜思溫一語道破,那青白的面皮一時變得紫漲了。然而,休說杜思溫即使致仕也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一左一右同樣傳看過卷宗的姜皎和王守一亦是面色陰冷地盯著他,他只能讓人將其他人暫時押下,硬著頭皮拿過那赤畢等人兩日兩夜間錄過的卷宗,逐條開始查問肖樂。

他原本還指望著肖樂既然和外頭通過消息,那麽應該會做好準備,可誰知道他問過肖樂緣何夜晚出城,緣何到那破廟附近,究竟是誰燒了那座破廟之時,聽肖樂一口咬定是杜士儀的那些從者燒的,杜思溫突然又冷不丁插口問了一句話:“那廢棄的土地廟,我讓人去瞧過,火油痕跡極其明顯。你既說是杜十九郎使人燒的,崔氏五個從者都在這裏,是誰人攜帶的火油,又是誰點的火?”

他說著便頭也不回地對身後杜文翰說道:“十三郎,你帶一個差役出去看著那幾個兇嫌,以防有人給他們傳遞消息。將這同樣的問題再問那六個人,然後一個個讓他們進來認一認,看看他們指認的可一致!”

姜還是老的辣!

瞧見岑其強自鎮定,而肖樂已是一瞬間面如死灰,當杜文翰依言領命隨手指了個差役拎著人大步走出去的時候,杜士儀登時心頭大振。而杜思溫見赤畢幾人泰然自若地羅列肖樂跟前,而肖樂在掙紮再三之後,突然辯稱當夜光線不好看不分明的時候,他突然笑了起來。

“雖不及今夜十五星光燦爛,明月當空,可十二那一夜的月亮我記得也不錯,那時候我正在朱坡山第邀友人飲酒,記得清楚。更何況,趁著點火時的火光,若連臉都看不清楚,你又憑什麽指認是杜十九郎的從者點火燒廟?信口雌黃,居心叵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