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龍飛鳳舞書酒籌(第2/3頁)

恐怕司馬承禎便是因為想躲開這些不知道是對修道還是對長生太過狂熱的達官顯貴,這才現身未久就銷聲匿跡了!

既然明白今次自己受邀而來的目的,杜士儀情知藏著掖著徒惹人相疑,索性將當初在山雨中恰逢司馬承禎到嵩陽觀,以及接下來贈昆侖奴以及抄書薦書所有原委一一挑明,末了才誠懇地說道:“司馬先生確是對我有援手相助之恩,只自從前年一別之後緣慳一面,再未得見先生仙蹤。”

“原來如此。”盡管頗有些失望遺憾,但玉真公主須臾便按下了此事。她又掃了一眼杜士儀,因見其腰間革帶上赫然還留著一個佩劍的帶鉤,不由得又想起了崔九娘前兩日留宿在安國觀時,對她添油加醋轉述其兄崔儉玄所道的那幾樁事情,一時又沉吟了起來。

想起杜士儀剛剛提到和司馬承禎的交往時,對自己的事情常常是輕描淡寫一筆帶過,她笑了笑便開口說道:“今日我所宴者,潞州苗晉卿,上谷寇釗,太原王泠然、博州孫迪,此外還有東都世家子弟十余人,皆為一時才俊。前頭那幾人往日常常彼此相持難下,往日行令之際,若宋哥兄或是岐哥也在,都是他們為監令明府,我親為律錄事,今日我卻有些疏懶沒精神,只打算當個悠閑的監令明府,這律錄事,杜十九郎可願試一試?”

此話一出,杜士儀不禁心裏咯噔一下。所謂疏懶,這分明不過是玉真公主的托詞,他舊日記憶之中,亦有隨杜氏長輩往權門貴第飲宴的經驗,然因年紀幼小敬陪末座,大多數時候也就是隨機應變接令,從不曾去做過監令抑或席糾。此時此刻,面對玉真公主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他想起崔儉玄今日親自來送盧鴻時,曾經悄悄對他說,當日盧鴻進宮面聖之時,確實是崔九娘說動玉真公主往宣政殿中一探,和竇十郎所言相同,不論如何自己總是欠過人情,他便不得不暗自苦笑了起來。

“貴主既然有命,某只好勉為其難試一試。只不知今日行雅令,俗令?若是俗令,用何酒籌?”

見杜士儀爽快地應承了下來,玉真公主不禁欣然點頭道:“杜十九郎既是第一次到別館來,不如二令皆行。別人都不認得你,那便先用俗令,不過俗令若用舊籌未免無趣,不妨重制新籌?至於雅令,全憑你喜好即可!”

既然剛剛答應了,這雅俗並行,而且需得新制酒籌聽上去固然難為人,杜士儀仍是點了點頭。玉真公主一時眉開眼笑,當即吩咐仆役去取了幾十根打磨光滑的空白竹籌來,又命人去取筆墨紙硯,隨即竟親自捋袖研墨,繼而取了一支竹籌在手,提筆蘸墨,笑眼看著杜士儀。

“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座上多語處,各飲二十分。”

一聽此句,玉真公主細思片刻,便贊許地點了點頭,立時提筆疾書。她以一手極其漂亮的飛白一蹴而就後,旁邊的侍婢立時小心翼翼雙手捧到一旁的高幾上,只等上頭字跡幹透。而杜士儀既是起了個頭,接下來便從容了起來。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請座上二友伴飲一杯。”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座上好爭令處,各飲一杯。”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座上獨坐不言者,各飲五分。”

“蘭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自飲五分。”

須臾便是十余籌書畢,那個替玉真公主將所書酒籌一一拿到旁邊高幾上晾著去的侍婢固然暗自咂舌,玉真公主卻是更加驚嘆。這十余籌下來,固然有兩三句乃是從前便有流傳的,但大多數她都是聞所未聞的佳句,此刻杜士儀思量酒令之際卻仿佛信手拈來一般容易,字字句句不離杯中之物。

“杜郎君好急才,足可見江郎才盡,不過虛言而已。”

“貴主過獎,只是舊時書看得多了。”

“宮中藏書更多,我怎不曾看過這些?”

知道越解釋越黑,杜士儀索性嘿然不語。待到須臾二十籌畢,外間報說王郎君到,她立時放下了手中筆,揉著手腕笑道:“好了好了,這二十籌固然太少,可看如今時辰,其他人恐怕都該到了!”

既是玉真公主設宴,除卻杜士儀因柬帖上早寫半個時辰而早到了,其余人等往往也是稍稍早來一步。眾人之中,年長的也不過三十出頭,年少的往往尚只弱冠,然而,見玉真公主身側伴著一名年約十五六的少年,大多數人都頗為驚疑。而夾雜在眾人之中的一個年輕人一眼認出了人之後,面色便有幾分微妙的變化。他本以為杜士儀不會認出自己,但見其在玉真公主笑登主位之際,卻沖著自己微微頷首,他立時明白對方竟還記得只有一面之緣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