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酒逢知己千杯少(第2/2頁)

“還要喝!”

杜士儀忍不住哀嘆了一聲。之前盡管是裝醉,但肚子裏咣當咣當裝了一肚子的酒水卻是真的,更何況最後那瑪瑙牛角杯中的琥珀色酒液可說是貨真價實,他眼下被涼風一吹,頓時感到整個人有些暈乎乎的。然而,眼見得王維都被盧望之死活請進了屋子,無可奈何的他只能跟著進去舍命陪君子。當看見那一鬥酒的可觀分量時,他更是真真切切地感到,明日一早想要完好無損地爬起來,恐怕是一件天大的難事!

這一夜究竟拼了多少然後栽倒下來,杜士儀已經完完全全記不得了。當第二天他睜開眼睛之際,發覺自己竟是躺在了床上,身上外袍等等都是折疊得整整齊齊放在了床邊的高幾上,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心,卻發現腦海一片空白。他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自己從前開始便是酒品極好的人,一醉就睡,絕不會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至於王維和盧望之是否酒醉吐真言,他就完全沒有印象了。待到坐起身,他方才感覺到腦袋發脹,仿佛是宿醉的後遺症。

支著腦袋坐了好一會兒,他忍不住出聲叫道:“外頭可有人?”

應聲而入的卻是一個頭梳雙螺髻的少女,正是竹影。見杜士儀坐在床上滿臉迷惑,她竟二話不說便轉身出去,不多時就捧了一盆水進來。將水放在盆架上,她方才快步上前展開了那幾件疊好的衣裳,一面服侍杜士儀穿上,一面開口說道:“是我大清早起來遇上盧郎君,這才讓田陌將郎君背回屋裏睡的,那位王郎君如今就睡在盧郎君屋子裏。食案下頭那個足能裝下一鬥酒的酒甕完全空了,郎君和盧郎君王郎君也太能喝了,若不是田陌力氣大,根本就挪不動!娘子去廚下請店家熬了粥,又親自調了醒酒的鮮湯在灶上煨著,說是宿醉之後吃清淡些,如是對腸胃相宜,如今都已經快午時了……”

絮絮叨叨說到這裏,她才恍然大悟地輕輕拍了拍額頭,為杜士儀束好了腰帶,又站直了身子說道:“不過盧郎君真心海量,一大早精神奕奕地去見了盧公,早上便奉了盧公去禮部投書了!”

“啊!”杜士儀這才知道盧望之竟然已經送了盧鴻去禮部投書了,頓時暗責酒醉誤事。然而,此時此刻,他走在路上都覺得腳下輕飄飄的,在銅鏡面前梳頭之際,隱約能看到眼下竟是微微青黑,想也知道這種狀態去官府有多不相宜。於是,他只好定心漱洗,等到杜十三娘親自送來了幾乎相當於午飯的早飯,卻是滿臉的嗔怪之色,他少不得雙手合十誠懇認錯,一勺一勺吃了一大碗黃米粥,繼而又喝下了那醒酒的鮮湯。

一直等到午後時分,盧鴻和盧望之方才回來,卻是禮部依禮相待,款待了一回午宴,接下來便只消在旅舍安心等待宮中天子召見即可。杜士儀心中稍安,可想起王維仍然宿醉未醒,他忍不住留下盧望之問道:“王十三郎郎究竟喝了多少,如今尚在高臥?”

“你只喝了沒一會兒就已經睡著了,剩下的多半是他一個人在喝,我不過在旁邊陪飲一口罷了,你說他喝了多少?”盧望之見杜士儀瞠目結舌,便笑著說道,“昨夜若是在其他地方喝酒,王十三郎郎充其量不過是獨酌散悶罷了,說不定還會越喝越愁苦,可如今這一番過後,想來他總會心裏暢快一些。橫豎我那屋子眼下又用不著,由得他去高臥就是。倒是小師弟你,今夜恐怕又不得自由。”

見杜士儀面露迷惑之色,盧望之便笑吟吟地說道:“我從來不打誑語,你若有那閑工夫去擔心王十三郎,不若好好養精蓄銳,預備傍晚出門。”

盡管很不願意相信盧望之這神棍一般的語氣,但想到昨夜在畢國公竇宅那一出,杜士儀索性下午又蒙頭大睡了一覺。等他一覺醒來,就只見枕邊果真擺著一張用毛竹打磨光滑的柬帖。正面是一個崔字,而翻到背面,則是赫然書著“二月初一夜,敬請貴客永豐裏趙國公崔宅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