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章 車馬碌碌向東都(第2/2頁)

眼看著那扇門在自己面前徐徐關上,杜士儀看了一眼手中那把樣式樸實無華的長劍,最終一按地面站起身來,顧不得身上酸麻,深深施禮道:“多謝公冶先生這番指點!”

夏練三伏,冬練三九,轉眼間便又迎來了一個新年。學子們離山辭別盧鴻之際,想到盧鴻就要應征入京,大多比往日多了一番傷感不舍,更有多年從學的學子伏地痛哭流涕,這才上路回鄉。這一年的除夕節,除卻尚未回來的崔儉玄和裴寧,其余入室弟子都沒有回鄉,陪著盧鴻過了一個團團圓圓的新年。

過了元宵節後,盧鴻便開始預備行程。盡管弟子們人人都願意跟隨,可他仍是只帶了杜士儀和盧望之兩人。一行人乘馬從山路出谷,盧鴻便換乘了那輛崔儉玄留下的牛車,雇了馬車過來會合的杜十三娘和竹影合乘一車,杜士儀則是和盧望之上馬隨從。盡管出身範陽盧氏,但盧鴻多年隱居山中,身邊所余除卻廚下造飯的老嫗阿黃,便只有一個年邁老仆隨侍。慮及一路車馬勞頓,盧望之便將阿黃和那老仆也留了下來,如此一來,隨行的除卻不到半年躥高了大半個頭的田陌之外,便是前次崔儉玄派來送禮後留下的兩個崔氏家仆。

順著大路走了不多久,便只見前方一騎人風馳電掣行了過來。此人到近前處勒馬停住,隨即拱了拱手道:“敢問可是懸練峰盧公?”

杜士儀一眼便認出那正是崔韙之的從者崔圓。面對這明知故問,忙看了一眼盧望之,見大師兄授意自己前去接洽,他當即策馬向前點點頭道:“正是。”

即便認出了杜士儀,崔圓還是一切依禮行事,此刻得了回答,他方才滾鞍下馬,再次交手行禮道:“盧公,某乃崔明府從者。明公得知盧公今日啟程赴東都,特意具儀前來相送,便在前方十裏亭。還請盧公稍緩行程,撥冗一見。”

崔韙之這登封令既然親自來送,杜士儀到牛車旁向盧鴻稟報之後,盧鴻便點點頭答應了。所幸這一程乃是順路,眾人徐徐行去,到了十裏亭前,便發現亭子周圍已經有一二十家仆守著,又設了圍障。崔韙之親自上來,執意扶了盧鴻下車進了亭中,隨即便雙手奉酒道:“懸練峰得有盧公,一時名山生輝;登封得有盧公,方才為學子口中聖地。今日盧公應天子征書前往東都,我身為本縣主官,只能親自送行一程。惟願盧公一路平安,事事順遂。”

不祝鵬程萬裏,而願事事順遂,自然是崔韙之判明了盧鴻的性子。見這位聞名四方的隱士含笑滿飲了自己所敬的水酒,崔韙之少不得又敬了盧望之和杜士儀,又送上了一份程儀。不等盧鴻推辭,他便誠懇地說道:“內中只是幾包登封特產的酸棗以及一些幹菜,禮輕情意重,萬望盧公不要推辭。”

見盧望之接過之後,點點頭表示那包袱應確是這些東西,盧鴻方才含笑謝過。這時候,崔韙之笑說有幾句話要囑咐杜士儀,順順利利把人拉到了一邊。

甫一開口,他便正色說道:“十九郎要還錢給十一郎,卻讓那吳九送到我家裏來,這不是認錯了門頭?我知道,恐怕是這些錢太過沉重,你覺得路上難以攜帶,所以,我替你兌成了四十兩黃金。”他一面說,一面指了指那邊的兩個仆從,“金子在他們身上,你們此番從者太少,我遣他們和你從行。等到了東都,你自己直接把金子送到永豐坊崔家還給十一郎,那豈不是更好?”

自己那一百貫錢才兌了十八兩黃金,杜士儀哪會不知道崔韙之這一出手另有添頭。吳九當初蓄養的豬已經完全出清,又分得了錢,喜出望外的同時更不敢要什麽放良文書,安置好了家人便主動先去東都洛陽打前站了。此刻品著崔韙之這話中另有所指的意思,他便含笑舉手行禮道:“既如此,多謝明公好意!”

“你和十一郎是同門,我也當你是自家子侄,還用得著客氣?十九郎,你這一路小心,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最後道了別,一路目送那一行車馬漸行漸遠,崔韙之方才輕輕舒了一口氣。不論如何,前年要不是杜士儀自告奮勇捕蝗,也沒有他今年即將到來的遷轉。在正六品的職官上頭,他呆了太多年,此番一擢升,他便遷轉原州長史,位在正五品上,再磨一兩年,一州刺史便是穩穩當當的。所以,不過添了區區幾兩黃金,又加了一二點撥之語,完全是值得的!說起來,崔儉玄那裏,他倒是可以悄悄捎個信過去,想來那位十一郎會領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