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四章 九原

北方的雨季,總是要比南方晚幾個月的時間。

當江南早已一派煙雨蒙蒙時,北疆的雨水,卻遲遲不肯落下。直到七月末,大雨終於來到。

暴雨、大雨……

一連十余日,把個黃河水灌得滿當當,咆哮著,打著旋翻滾而去。

雨水過去之後,一道彩虹劃過了天際……

氣溫陡降,似乎在告訴人們,這寒冬的腳步,已經逼近!

扶蘇站在軺車上,手搭涼棚向北方眺望。他披著一件藏青色的大袍,頭紮椎髻,配束發金

二指寬的黃金抹額貼在額前,一手挽著轡頭,一手扶著肋下的寶劍,目光炯炯有神。

五載北疆風霜,早已將扶蘇歷練出來。

再也不是當年初至北疆時那一派書生模樣。頜下短須,面目黑黝,宛如飽經風霜的戰士。

從河北岸襲來的風,有點涼意。

卷起旌旗獵獵。

扶蘇地心情很陰郁。數日以來他聽到了許多謠言。說胡亥趙高弑父弑君。乍聞這消息地時候。扶蘇真真個嚇了一跳。可是旋即。始皇帝儀仗自平原津渡過黃河。朝著北方繼續巡狩。

所有地謠言。似乎一下子不攻自破了。

不過父皇自渡過大河之後。就再也沒有露過面。據說是生了病……

其實。剛聽說父皇被殺地消息時。扶蘇並不相信。但後來車仗過河。卻引起了嬴扶蘇地懷疑。

別人不了解始皇帝。可扶蘇了解。

自家老子剛愎自用,而且多疑。這都沒有說錯,但始皇帝有一點,那就是一旦決定的事情,絕不會輕易做出改變。之前在著縣還說要回轉鹹陽,可沒幾天的光景。又自食其言,繼續北狩。

這在旁人眼中可能算不得什麽毛病。

但扶蘇知道,這並非是自家老子的性格。難道說,父皇真的出事了?

可如果父皇出事了的話,丞相李斯為何要說謊呢?李斯和父皇,並肩作戰了一輩子……從當初呂不韋掌控朝政開始。李斯和父皇經歷了多少風風雨雨。兩人聯手,橫掃六國,這情意頗

若說李斯反秦?

扶蘇打死都不會相信。

但如果不是……難道說,父皇真的沒事兒?

想到這裏,扶蘇就覺得心情很壓抑。父皇的車仗已經抵達晉陽,可是扶蘇地疑惑,卻越來越重。

“大公子,起風了!”

李成跨馬而來,在軺車旁勒住了戰馬。輕聲道:“這朔風罡烈,咱們還是回去吧,莫傷了身子。”

李成。現如今已是舍人身份,也是扶蘇的左膀右臂。

正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這輩子都不可能像祖父一樣成為名將。但這並不妨礙,他成為一名優秀的幕僚。李成並不是以兵學為主,而是著重於雜學。他思路很敏捷,而且所知廣博,能在瞬間想出應對之策。舍人,沒有任何品秩……然則李成卻做得樂在其中,每日都很快活。

扶蘇很信任他!

想當初是他。把李成從槐裏帶出來,推薦給了蒙恬。

扶蘇扭頭,淡淡一笑,“守慎,你掙叫個甚咧。這點小風,又豈能奈何我?風涼正好,腦瓜子清楚,有些事情能想個明白……

哦,上將軍回來了沒有?”

上將軍。自然是蒙恬。

這兩年來,東胡屢次叩邊,蠢蠢欲動。

與以前不一樣,東胡的叩邊行動,有秩序了很多。從前,東胡人一旦叩邊,燒殺擄掠,無惡不作。每次叩邊之後,所到之處都是一片廢墟。然而這兩年。東胡人似乎改變了策略……他們只搶牛羊牲畜。卻不會輕易大開殺戒。有些時候,在劫掠時。還會給一些商戶一些適當補償。

這也使得北地一些地區的人,不再似從前那麽排斥。

有很多商人,在見到了大筆地錢帛後,還主動的和匈奴人聯系,販賣一些被管制的物品。

雖殺了很多人,可是卻屢禁不止。

特別是在今年初,東胡人在於延水上遊開市,又吸引了大批的商人。

扶蘇已經派人打聽清楚,這兩年主持叩邊和開市等活動的人,正是當年匈奴的左賢王,頭曼的次子,欒提阿利。

自當年匈奴敗北,頭曼身死之後,幸存的匈奴人就分為兩部人馬。

一部是有頭曼長子冒頓,帶去了狼居胥山,並很快的在當地站穩了腳跟。吞並呼揭等國之後,冒頓建單於**於燕然山下,安侯河畔(今鄂爾渾河),定名為龍城,朝著四面擴張開來。

而另一支匈奴人,則大都是當年逃離河南地,無處可去地匈奴人。

他們隨欒提阿利投奔了東胡,從一開始的小帳,逐步發展。到後來,欒提阿利又逐步招收一些不願在大秦律法下生活的燕趙子民,其中不泛有當年燕趙軍中士卒。有了這些人之後,欒提阿利所部不斷壯大。東胡有八大帳,是東胡勢力最為強橫地部族。而欒提阿利所部,在五年之後,已不弱於八大帳中的任何一支。但是欒提阿利始終保持著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