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漁村老媼

丘裏,顧名思義,在丘之畔。

按照戰國時期各國通用的律法,五戶為鄰,五鄰一裏。丘裏屬趙王亭所轄,為薛郡治下。

不過呢,丘裏的人口,實際上遠遠大於一裏的基數。

有大約四十戶人家,按照根據李俚變法中的規定,一戶依照五口人計算,這小小的丘裏,就足有二百多人口。所以在巨野澤沿岸,丘裏的規模最大,丘裏人的地位也最高。

劉闞三人抵達丘裏的時候,已經是入夜時分了。

這小村裏的人們,在勞作了一天之後,早早的就熄燈休息。當馬車駛入村裏的時候,引起了一陣犬吠聲響。幾家農舍亮起了燈,並且能聽到一些含糊不清的咒罵聲。不過,引起這麽大的動靜,卻沒有人打開門扉,走出來看看情況……片刻後,一切復歸寧靜。

有人在偷窺!

劉闞坐在車轅上,驀地扭頭看去。

那亮著燈的農舍靜悄悄的,過了一會兒,燈熄滅了!

可即便是這樣,那種被偷窺的感覺,依舊十分強烈。劉闞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武山劍。

順著村中的路一直下去,就看見了一座好似客棧一樣的農舍。

灌嬰點點頭,勒住了馬匹,從車上跳下來,走過去輕輕拍擊柴扉。片刻後,屋中傳來腳步聲。

一個年約二十四五,相貌英武,膀闊腰圓的漢子開了門。

“你們找誰?”

這漢子帶著濃濃的本地口音,一臉警惕之色。他堵在門口,瞪著灌嬰,似是在提防什麽。

劉闞跳下車,上前一步道:“老兄,我們是過路的行人,錯過了宿頭,想要在您這裏打擾一晚,不知可否?我們不是壞人,只三人而已,但求一屋避寒,就已經是足夠了。”

這時候,程邈也走下了車。

也許是看程邈文質彬彬,滿頭白發的樣子,漢子松了口氣。

當下豪爽笑道:“四海皆兄弟,往來都是客……呵呵,這十裏八鄉,也只有我這家客棧,談什麽打攪?只是我母親病重,恐怕無法為幾位安排膳食,還請客人們多多見諒。”

說完,他讓開了一條路。

灌嬰趕著車進了院門,卸了車後,把馬套在了馬廊之中。漢子看到那兩匹馬,眼中精光一閃。一邊在前面帶路,一邊若無其事的問道:“端的是好馬!客人們從何處來呢?”

劉闞說:“自沛縣來!”

“沛縣?可是那出泗水花雕的沛縣?”

灌嬰忍不住笑道:“主人家也知道泗水花雕嗎?”

“怎可能不知……若非泗水花雕,我恐怕還不知道沛縣在什麽地方呢。只喝過一些摻了水的酒,那正經的泗水花雕,卻是沒喝過。將來若是有空的話,一定要去沛縣喝個痛快。”

劉闞見漢子不停的用眼角余光掃視馬廊,心裏一動,立刻明白了他的擔心。

“哦,那兩匹馬是我向人借來的……因我不會騎馬,所以就找了官署的朋友借了兩匹。”

“看樣子,客人也是貴人啊!”

漢子笑了笑,說著話就帶劉闞三人來到了一間廂房。

“荒村小店,比不得縣城裏的繁華。有些簡陋了,還請客人們不要見怪……廚房在後面,客人可以自行烹煮。若有什麽需要,只管招呼就好。我還有事,三位就請自便吧。”

點上了油燈,漢子笑呵呵的告退離去。

劉闞目送他的背影轉入正屋,突然對灌嬰說:“晚上睡覺的時候警醒一些,這人不簡單。”

“怎見得?”

“他識得官馬,剛才發現那兩匹馬的時候,神情有些緊張。總之,小心無大錯,咱們輪流當值就是……先生年邁了,就不用當值,早些休息吧。灌嬰大哥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

對於劉闞的這番警覺,灌嬰覺得有些多余。

不過出門在外,凡事小心為上。更何況這巨野澤的情況很復雜,多一份謹慎總是好的。

屋子裏,程邈已經鋪好了褥子。

有股魚腥味,略顯潮濕……劉闞也的確是有些累了,倒在鋪上之後,很快就睡熟了。

離家已經七八天了,這一路奔波,的確是辛苦。

劉闞這一覺睡的非常香甜,朦朦朧朧中,突然感覺有人在推搡他。

睜開眼睛,迷迷糊糊的看著灌嬰,“怎麽,已經到下半夜了?”

“有人來!”

劉闞呼的坐起身,順勢抄起武山劍,“是什麽人?在什麽地方?有多少人?”

“別緊張,是來找這客棧主人的!”

劉闞松了一口氣,“那你叫我作甚?”

“我看那些人形容兇惡,非是一般的漁民。阿闞兄弟,你剛才不也說,要小心些為好嗎?”

劉闞強大精神,和灌嬰一起,把房門開了一條縫,向外看去。

只見院子裏站著兩三個人,手持魚叉,明晃晃,亮閃閃,在夜色中格外的清晰。看這樣子,似乎是在放哨。主屋的燈亮著,隱隱約約可以聽到有人在交談,但是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