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笑看風雲起(二)

十一月的天氣,非常冷。

在這個時代,自然不可能出現什麽溫室效應,氣候正常,四季分明。在入冬之後,沛縣下了兩場雪。

雪並不算太大,卻讓人感覺很舒服。

正是午後,劉闞一個人在牢獄的空地上,踩著赤旗書中所說的三宮步,手中拎著一根沉甸甸,用數百年老樹的樹根雕成,形狀和赤旗略有相似的武器,大聲呼喊著,聯系搖旗之法。

那老樹根浸過水,所以格外沉重。

重量若依照後世的斤兩計算,大約有五十多斤,正好是赤旗的一半。雖然已經減了一般的距離,可單臂施展,若換個人,一樣非常的吃力。劉闞赤著膀子,光著雙腳,在冰天雪地中舞動大旗,腳下靈動,身形圓轉,那沉甸甸的木制大旗在他的手中,發出呼呼的聲響。

雪花從天空中飄落下來,被旗風掃落。

任敖唐厲等人站在房間裏,隔著小窗向外看去,一個個輕輕搖頭,嘆了一口氣,又坐回遠處。

一個破爛的銅鼎,裏面糊上厚厚的爛泥,烘幹之後,儼然成了火爐。

爐膛裏燃燒著紅彤彤的木炭,火爐上放著一個陶盆,裏面盛滿了水,水裏面還有一個酒壇。

“這麽冷的天,你們說阿闞這家夥不坐下來喝點酒,一個人練什麽武啊……這家夥,簡直就是個武癡。屠子當年也沒有他這麽大的勁頭……不是練武,就是識字,他就不覺得煩嗎?”

酒,是呂雉送來的昔酒,以糜黍做成,口味比之外面的昔酒,好上許多。

所謂昔酒,是一種叫法。古時,這酒有三酒五齊之分。以稻谷和糜黍為原料,三酒可分為事酒、昔酒、清酒。事酒的意思,就是因事而釀,時間很短,口味很差。昔酒則需要短時間的儲藏,意思就是過去釀造的酒,口味稍醇厚。至於清酒,冬釀夏熟,是當時酒中之冠。

五齊之酒,指的是五種不同成色的酒。分為泛齊、醴(音li)齊、盎齊、緹(音ti,二聲)齊和沉齊。其中,泛齊和醴齊酒,是市面上最為常見的酒,酒糟浮在酒中,或者有滓液混合。

口味呢,大多以甜口酒為主,男女老幼,沒事的時候都能喝一口。

當然,除了甜口酒之外,還有辣口酒的說法。不過這種酒大都是用來販賣,而不是自己保留。

好像劉闞在王姬的酒肆中喝過的那種酒,就屬於辣口酒。

既然是用來販賣,自然和在家裏和的酒不一樣。除了口味,還需要有些加工,也就是五齊之酒中的盎齊酒。酒色泛白,並且帶著辣口酒特有的強酸味道,為很多酒客所喜愛和鐘情。

呂雉送來的是昔酒,而且是盎齊昔酒。

這一壇子,在市面上至少要十個半兩錢,可不是一般人就能喝到的好酒。可惜,劉闞對這種酒是非常的不感冒。甚至在他看來,這種所謂的美酒,喝著其實和受罪沒什麽太大區別。

扔在那裏也不喝,索性就分給了大家。

不過,劉闞給了任敖等人一個建議:盎齊昔酒,其實就是最為原始的黃酒類型。秋收冬藏,在寒冷的季節當中,不適合冷酒下肚。如果要喝酒的話,最好還是用小火加熱,別有滋味。

為了喝酒,劉闞還鼓搗出了一個原始的爐子,供任敖等人溫酒。

溫酒下肚之後,對於身體極有好處,符合養生學的原理。佐以風味小吃,在冬日中別有滋味。

任敖、曹參和唐厲三人,沒事兒就會縮在這門房裏面,喝著小酒,還能看著外面劉闞練武以助酒興,這小日子過的倒也舒暢。

曹參笑道:“若沒有這番刻苦,阿闞又怎能斬殺王陵?屠子說,七八年後阿闞能和他鬥個旗鼓相當。依我看啊,用不了三五年,屠子怕就要危險了。至於識字……阿闞怕是另有想法。”

“能寫自己的名字就好,識字太多,又有何用?”

唐厲正色道:“老任,話不能這麽說。識字多了,總歸是有好處……至少能明事理,分是非。就比如這秦律,如果我們大字不識一個,豈不是會惹出許多麻煩?多識幾個字,有好處啊。”

“有甚好處?”

任敖撓著頭說:“天底下的字太多了,我看著就頭疼。明明就是一個字,非要有許多的寫法,麻煩的很。”

“所以,秦王……啊,始皇帝廢除六國文字,獨用秦文,也並非沒有道理嘛。”

曹參咬著嘴唇,輕聲道:“六國文字,六國風骨!始皇帝這樣強硬的飛出六國文字,只怕是六國士子會有反彈啊。如此一來,六國表面平定,可私底下呢,恐怕會是暗藏著殺機也說不定。”

唐厲一笑,“這一代的士子或許會不老實,但下一代呢?下下一代呢?過上百年……或許用不了百年,幾十年的光景,這天底下還會有多少人識得六國文字?要我說,統一文字是個好事。長痛不如短痛,或許始皇帝推行秦文的手段有點強硬,可對於以後,卻是大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