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麒麟閣上春還早 第五二章 破題:原道

王通也顧不得其他!

當他看見這將軍堂中坐著的人以後,心裏就有些發苦。除了劉炫之外,又有東海名士李夏,傳授王通易學的易學大家於仲華,前北齊文林館學士,入隋後曾擔當過泗州司馬的溫君悠……等等之人,全都是和太原王氏交往密切的前輩先生。

竇威是發起人,卻似偏向鄭言慶。

那個中年人,王通不認識,想必和竇威的立場差不多。除了這兩人之外,其他全都與王通有關聯。

這說明什麽?

說明他挑起和鄭言慶的爭紛,已經驚動了太原王氏族人。

世家之間,多有關聯。

這些人坐在這裏,未必沒有得過王家的囑托。

王家希望王通獲勝,既然已經丟了臉面,若還不能獲勝的話,王通必然是名譽掃地。

他沒有退路,只能認真破題。

好在王家是儒釋道三道並修,對釋道的了解並不算太差。

提起筆來,王通開始奮筆疾書。

而鄭言慶卻跪坐書案旁,還是抄著手,似乎在思考什麽,又好像是已經放棄,閉目假寐。

從他那稚嫩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竇威不免有些焦慮起來,眼看著時間一點點過去,可鄭言慶卻好像沒有一點動筆的意思。

難道說,他決意放棄了嗎?

中年男子則看著言慶,似乎在看一件很有趣的事物。

“爹,他為何還不動筆?”

中年人笑了,“此子似好謀後而動。從他那文章來看,此時不動筆,怕因為胸中無竹吧。”

“可這時間快到了啊!”

“別擔心,我覺得他不會就這麽放棄。

胸中若無竹,寧可不畫竹。此子當好求完美,所以沒有成熟思緒,寧可交白紙一張。

建成啊,他年紀比你小,可論沉穩,你卻遠遠不如他。將來若有機會,不妨和他結交一番……恩,這個年齡,能有這份氣度,倒也不辜負……他這些年的飄零。”

就在此時,鄭言慶提起筆來。

“半緣君要動筆了!”

“你閉嘴,莫要擾了半緣君的思緒……”

當言慶提筆的一刹那,鄭仁基這心思,呼的一下到了嗓子眼。他自己也覺得好笑,早先還想著要弄死這小子,可如今卻要為他提心吊膽。一筆寫不出兩個鄭字,終究是鄭家人,終究是我安遠堂的一份子。這小子一舉一動,都讓人生出牽掛。

博愛之謂仁,行而宜之之謂義,由是而之焉之謂道,足乎己而無待於外之謂德。

劉炫的這個題目太大,還真就不是鄭言慶現在能夠做出。

他閉目靜坐,只是在思索記憶中,有哪一篇文章,能夠破這個題目。但思來想去,還這真沒有想出合適的文章,只是有一篇似乎與釋道這個題目相合的文章,可以借鑒。

他當然也可以一字不寫。

但劉炫的模樣,著實讓他覺得惡心。

輸贏真倒不重要,可不爭饅頭爭口氣,怎麽著也不能被這些人看輕了。

仁與義為定名,道與德為虛位。故道有君子小人,而德有吉兇。老子之小仁義,非毀之也,而見者小也。坐井觀天,曰天小者,非天小也……

周道衰,孔子沒,火於秦,黃老於漢,佛於晉魏梁之間。

其言道德仁義者,不出於楊,則歸於墨……老者曰:孔子,吾師之弟子也。佛者曰:孔子,吾師之弟子也。為孔子者,習聞其說,樂其誕而自小。亦曰:吾師亦吾師,不惟舉之於口,而又筆之於其書……

言慶這篇文章,出於韓愈之《原道》。

準確的說,是一篇以儒家而之於釋道的抨擊。

這篇文章在後世,頗得贊譽,乃至於許多名家,紛紛作出評價,以贊譽其精神。

據說,原道在唐末傳入高麗國,而被封為國之綱,並立碑於江邊。

後來這高麗國也就是因為韓愈之故,才有了韓國之名……真偽無從考證,但可見原道一書在當時社會地位。

自漢魏以來,崇尚清玄,於是道教興。

而戰火連綿,五胡為亂,有佛教生出……許多世家,包括鄭家在內,都曾有一段時間,拋棄了儒學思想。直到後來南北分立,才重新推行儒學,而有了並修之說。

南方,若不懂清玄,則無以為名士。

大名鼎鼎的謝安家族,就為了能在南方立足,專門有人去修習玄學,這是個身份的代表。而北方禍事多,漢人慘遭屠戮。佛教相對興盛,儒學思想漸趨於淡薄。

言慶的這一篇原道,或許與時代稍有不和。

但對釋道這個命題而言,倒還算是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