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麒麟閣上春還早 第二十六章 昔日袍澤

鄭言慶拜李基為師的事情,並沒有傳揚開來。

按照鄭世安的想法,怎麽也要弄個拜師禮,可李基卻拒絕了。只是簡單的辦了個儀式,而且只在學舍裏面,參與者不過鄭世安和竇奉節兩人。祭拜天地,祭拜聖賢,奉一杯酒水,磕幾個響頭,草草的結束了儀式。

用李基的原話解釋:都是無名之輩,若大事操辦,徒增笑話。

鄭世安深以為然,但言慶卻認為這裏面別有蹊蹺。事後想了想,感覺他拜師之前,李基說的那些話,並非單純的試探。難道說,李基不願大操辦,是別有原因?

不過,既然已經拜師,鄭言慶就把這心思放到一遍,靜心隨李基學習。

李基沒有因為鄭言慶成了他的弟子,就網開一面。相反,在日常的授業中,他要求更加嚴格。並且在解讀三國志之余,李基開始傳授言慶其他的學識。不再是簡單的拘泥於五蒼和千字文。四書五經之類,李基認為現在教授,為時尚早。

但言慶明顯已過了蒙學的程度,於是他參雜著開始教授以一些其他的學識。

例如孝、樂,以及一些簡單的禮法。

其中,言慶最感興趣的莫過於李基私下傳授的‘射禮’。

射者,進退周環必中禮。射禮體現的是中華傳統文明中最為重要的一環:立德正己,禮樂相和。所謂心正、體直,持弓矢審固,然後可以言中。古人以此判斷一個人的德行。

李基對射禮極為看重,而且還出重金,給言慶買了一張好弓。

他把弓交給鄭言慶的時候,神情莊重,“言慶,射者,人之道也。射求正諸己,己正而後發。發而不中,不怨勝己者,反求諸己而已矣①。你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嗎?”

“學生不懂。”

李基說:“學射必須先審視自身,而後求射。射的不準,不要借口其他,先審視自己的問題。曾子說:吾日三省吾身。學射,就如同做學問,需時常審視自身。

孔子說:君子無所爭,必也射乎。揖讓而升,下而飲,其爭也君子。

言慶,為師望你牢記此話,日日自省,才能有所精進。切不可因有所得,而志得意滿。”

鄭言慶,躬身受教。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

轉眼間,學舍休學。

李基也給鄭言慶放了兩天假,讓他不用來學舍聽講。在他看來,言慶還是個小孩子,整天呆在學舍裏聽講,而無適當的放松,反而沒有好處。古人講松弛有度,對教育同樣如此。

鄭言慶也樂得休息兩天,花了一整天的時間,在家裏完成了火燒長社的劇情之後,與鄭世安一起,進洛陽城,去天津橋探訪當年的老軍。

天津橋街市,長大約有百米。

主要是以經營鐵器為主,有幾十家商鋪。

昔日戰事頻繁,打造兵器者眾多。而今經過開皇之治以後,民眾思安,打造兵器的人也就越來越少。朝廷配發的兵器,自有專門的渠道。而街坊中的鐵鋪,只能依靠打造和修繕農具為生。若只有一兩家,那生意倒也興隆。可幾十家商鋪,手藝相當,就使得這生意變得有些蕭條。鄭世安帶著鄭言慶,一路與人打招呼。

在街市的盡頭,他停下了腳步。

一家鐵鋪門頭上,掛著一面幌子,上書一個很大的‘雄’字。

鄭言慶知道,這年頭的人們,大都喜歡用自家的姓氏作為店鋪的名號。幌子上寫著‘雄’,莫非這家鐵鋪的主人,姓‘雄’嗎?這還真是一個不太常見的姓氏啊。

“雄大錘!”鄭世安在鐵鋪門外大喊一聲,“雄大錘在不在?”

“誰啊!”

鐵鋪裏傳來一聲巨雷般的聲音,震得人耳朵根子嗡嗡直響。門簾一挑,從後屋走出來一個壯漢,年紀大約在三四十的模樣,生的虎背熊腰,體型巨碩。面色黑紫,顯然是長時間在爐火旁熏烤所致。一臉鋼針似的胡須,豹頭環眼,令人望之生畏。

鄭言慶呼的出了一口氣,輕聲道:“爺爺,好一個壯漢。”

鄭世安笑了笑,邁步走進鐵鋪,對那巨漢說道:“雄娃子,一晃眼你長的比你爹當初還高啊。”

巨漢看見鄭世安,先是顯得有些陌生,但旋即露出笑容。

“鄭大叔,你是鄭大叔……我記得你,你是鄭大叔。”

他說著話,噔噔噔跑向了鄭世安,手裏還拎著一柄大鐵錘,讓人看著是心驚膽戰。

“站住站住!”

鄭世安顯然也有些害怕,連忙擺手制止,“你這家夥長成這模樣,快把鐵錘放下來。毛手毛腳的,我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你這樣親熱……你爹呢,他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