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麒麟閣上春還早 第八章 殺人了(上)

言慶也是無奈之舉!

前世為官,他深知‘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道理。多少個急先鋒,多少個鋒芒畢露者,最後都是淒涼謝幕。為政十數載,言慶從不會主動跳出來,更多時候,他喜歡居於幕後。

《老子》的無為而治,並非是碌碌無為。

關鍵在於一個‘勢’,言慶最擅長的,就是借勢。

但現在,他無勢可借,也無人可用。

就算是鄭世安,也不可能聽了他一句話,就去冒冒失失的派人監視鄭常和王景文。

畢竟,這年月尊卑觀念深入人心,普通人哪敢有犯上之舉?

※※※

安遠堂內宅,有一個幽靜的小院子。

院落中,只有一間青磚紅瓦的小房間,是鄭大仕看書休息的場所。屋後,有一塊花圃,如今被殘雪覆蓋,透出凋零之氣。一朵紅梅,在花圃的角落中綻放,在皚皚的白色之中,散發勃勃生趣。

書房名紅蘆,蓋因那房頂紅瓦,生有茅篙,映襯紅瓦,若同紅色蘆葦。

鄭大仕正端坐於書房中,看著鄭世安為他煎茶。

他微笑道:“世安,你這煎茶的手藝,可是比言慶差了一些。”

鄭世安嘿嘿一笑,“言慶這孩子,學東西很快,也很上心。只是性子清冷了一些,不像個小孩子……不過他很懂事,也很孝順。呵呵,多謝老爺給了老奴一個好孩子啊。”

“這本就是你應得的嘛!”

鄭大仕說到這裏,話鋒突然一轉。

“世安,徐媽的來歷,你可曾查探清楚?”

鄭世安分出湯花,表情嚴肅,“老奴查探過,但至今仍沒有線索。

原想接降龍功的線索,看看能否追查出一二來,可……五年了,仍沒有半分頭緒。”

鄭大仕笑了,“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

徐媽來我鄭家有五年了,表現的非常本份,沒什麽逾矩之處。只要她不是心懷不軌,那就不要再查了。誰還能沒個落魄的時候,不過去了洛陽之後,你還要繼續盯著他們。

我聽說,聖人有意遷都洛陽,但被大家勸阻了。

不過今後的洛陽,定然會成為重要所在。仁基此次就職洛陽曹掾,你還需幫襯一下。洛陽豪族眾多,官宦之家不計其數。自北魏孝文帝遷三十八姓九十八部落大人定居河洛後,那邊的情況,就非常復雜。仁基做事,有時候還是毛糙了些。”

鄭世安點點頭,“老爺放心,老奴定會竭盡所能。”

在單獨和鄭大仕相處時,鄭世安說話很隨便,與平時在人前的恭敬,全然不同。

而鄭大仕也不在意,似乎習以為常。

“我聽說言慶喜好書寫,時常在家中以樹枝代筆,以黃沙為紙,寫寫畫畫的挺不容易。

宏毅也到了就學的年紀,等到了洛陽之後,讓言慶和他一起就學。

仁基從長安邀請了顏師古隨行,為的就是給宏毅做先生。正好讓言慶取做個伴兒吧。”

鄭世安先是一怔,旋即喜出望外。

“可是那‘割雞焉用牛刀’的顏師古?”

鄭大仕點頭道:“正是此人!”

顏師古,是北齊名儒,《顏氏家訓》作者顏之推的孫子,京兆萬年人。仁壽初年,顏師古由尚書左丞李綱舉薦,出任安養縣(今湖北襄樊)縣尉。當時尚書仆射楊素看他年紀小,於是就笑問他:安養劇縣,子何以治之?

意思就是說,安養那麽重要的地方,你能治療好嗎?

顏師古回答道:“割雞焉用牛刀。”

那就是說:讓我去治理那種小地方,如同殺雞用牛刀,大材小用了……

於是,這割雞焉用牛刀,也就成了時人對顏師古的一種稱呼。後來顏師古政績突出,但由於性情剛直,所以被罷了官,居住在長安。沒想到,鄭仁基居然把他請到了洛陽。這其中固然有生活的壓力所致,但更多的,還是鄭氏門閥的號召力。

門閥世族,以經史傳家,對文人士子有著巨大的吸引力。

鄭世安也聽說過顏師古的名氣,對於鄭言慶能拜在顏師古的門下,自然非常高興。

即便,言慶是以陪讀的身份,但能得到良好的教育,總是一件好事。

這說明鄭家已經開始重視言慶,並且安排在鄭弘毅的身邊,其用以自然非常清楚。

“老奴代言慶,多謝老爺提攜。”

“世安啊,你從小跟隨於我,一晃五十載光陰。你我名為主仆,實若兄弟。言慶雖非你己出,但聰慧過人,我也非常喜歡。這種客氣的話,以後就莫要再說了。”

鄭世安感激的,老淚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