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補天裂 第五章 雙城 (六 下)(第2/3頁)

“啊啊啊——!”“啊啊啊——!”“嗚嗚嗚嗚——”“娘咧——”刹那間,哭聲、喊聲、絕望的尖叫聲響徹了全城。饒是見慣了風浪,孫孝哲也是汗毛倒豎,三步兩步沖回屋子內,從兵器架上抄了一口橫刀在手,“怎麽回事?今晚誰當值,趕緊把他給老子叫來!”

“蔣方!”親兵們迅速報上一位將領的名字。然後紛紛拔出刀,將孫孝哲團團護了個嚴實。外邊的呐喊聲與哀哭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大,聲聲透著恐懼,聲聲透著絕望。孫孝哲的臉色也越來越冷,越來越蒼白,白得像冬天墻角處的積雪。

再看西京留守張通儒,早已嚇得兩股戰戰,動彈不能。一雙手軟軟地按在柱子上,嘴裏喃喃地叫嚷:“安西軍,安西軍進城了。安西軍進城了!完了,完了,姓王的殺人如麻,我等今夜落到他手裏……”

“安西軍進城了,安西軍進城了!”仿佛要驗證張通儒的推斷一般,行轅之外,也傳來了同樣絕望且充滿恐懼的聲音。聽到叫聲,眾親衛當機立斷,簇擁著孫孝哲便往外闖。孫孝哲被推得跌跌撞撞,努力掙紮了好幾次,才擺脫了眾親衛的控制,舉起刀,怒氣沖沖地呵斥:“慌什麽慌,慌什麽慌。倘若安西軍進了城,就憑著你們幾個,能保護我逃出去麽?都給我原地站好,不準再推我。誰再敢對本帥拉拉扯扯,本帥直接砍了他!”

“大帥……”眾侍衛的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委委屈屈地停住了腳步。孫孝哲強壓下心中的慌亂,豎起耳朵又聽了片刻。憑著多年的帶兵經驗,他堅信外邊的情況並沒有大夥想象的那麽糟。舉起橫刀,大聲命令:“劉福,張順,杜遠,李戈,你們四個,各自去帥案上拿一支令箭,去巡視全城。命令各營將士,沒有接到本帥的命令之前,任何人不準輕舉妄動。崔護,你也拿著一支令箭去,招今晚當值的蔣方,命令他帶領本部人馬沿街巡視,碰見趁火打劫者,立刻就地斬首。許奇,你帶一支令箭,去把阿史那從禮、安守忠、張忠志、盧渝等人全給我叫來,就說本帥有緊急公務,需要找他們商議。讓他們無論手頭有多少事情,都立刻趕到節度使行轅。三鼓不到者,軍法從事!”

“諾!”眾親衛見自家主帥如此鎮定,心中的慌亂頓時減輕了大半兒,拱手領命,拿著令箭匆匆離去。

“該死!一群廢物!真該都閹了去犁地。”孫孝哲舉刀虛劈,大聲咒罵。也不知道是罵遠在洛陽的安慶緒和嚴莊等人,還是罵麾下眾將。

張通儒聞聽,臉色登時漲成了紫茄子色。雙臂用了幾次力,顫顫巍巍地離開柱子,沖著孫孝哲躬身致歉,“屬下,屬下剛才,剛才失態了。請,請大帥勿怪!”

“不關你的事!”孫孝哲不耐煩地擺動橫刀。“不可能是安西軍入了城,更可能是炸營!一群膽小鬼,被人家幾句話就嚇丟了魂。真給聖武皇帝陛下丟人。等我查到是誰的手下出了事情,非斬了他不可!”

“安西軍沒有入城?真的只是營嘯?!大帥何以知之?”張通儒哆哆嗦嗦向前走了幾步,試探著追問。論及領兵打仗的本事,他照著孫孝哲相去甚遠。但是他這人貴在有自知之明,從不幹打腫臉充胖子的事情。

“肯定是營嘯!”孫孝哲伸出手,將張通儒拉到一扇窗子前。推開,用刀尖指向外邊烏蒙蒙的天空。“你聽聽外邊的聲音,亂七八糟的,根本沒有什麽規律。如果是安西軍入了城,肯定是由外而內,沿著街道直撲咱們這裏。你再看看那些火頭,東一股,西一股,沒任何章法。如果是安西軍放的,那他們的兵力得分散到什麽地步?就不怕被本帥逐個擊破麽?”

此刻外邊的天色還沒有黑透。張通儒沿著孫孝哲的刀尖所指望去,果然看見幾股濃煙,飄飄蕩蕩直沖夜空。聲勢雖然看起來甚大,所處位置卻甚為分散,明顯不是軍隊所為。他心中登時大定,又壯著膽子聽了聽四周的聲音,亦果然如孫孝哲描述的那樣,混亂而毫無規律,並且一點兒也沒有向節度使行轅靠近的跡象。

“弟兄們都分散在城中各處,一個地方發生營嘯,影響不了整個城市!!”見張通儒的神情漸漸安定,孫孝儒又皺著眉頭補充,“應該還有刁民在趁火打劫,蔣方這廝,就是個廢物。這麽久了,居然連個準確消息都沒送過來!”

“也許,也許蔣將軍認為,事態尚在他掌控之中。不想讓大帥操心吧!”張通儒本著與人為善的原則,主動替蔣方開脫。

“哼!”孫孝哲哼了一聲,不置可否。二人耐著性子繼續等待,從天色剛剛擦黑一直等到天色全黑,也沒等到當值將領蔣方的回報。倒是被派往西苑就近監督眾部族武士的安守忠,滿身是血地趕來了。一進門,就趴在地上,大聲哭訴道:“稟大帥,阿史那從禮,阿史那從禮勾結安西軍,造反,造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