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補天裂 第五章 雙城 (二 上)(第2/2頁)

營門處的缺口越擴越大,從缺口處湧進來的騎兵也越來越多。起初是五匹馬一排,迅速變成七匹馬一排,然後變成十匹馬一排。當朱五一和馬躍兩個帶領著選鋒營趕到之後,新兵們迅速接替了虎牙營的差事。三、五人一組,齊心協力對付一根木樁,很快,就將敵營正東向的營墻拆了個百孔千瘡。

萬俟玉薤與儲獨眼兩個抹了把臉上的汗水,快速走向各自的坐騎。戰鬥還在繼續,他們不想做一個旁觀者。早已等得不耐煩的戰馬發出欣喜的咆哮,不待主人坐穩身子,便撒腿向前竄去。沿著其他坐騎趟開的血路,直奔大營正中央。

大營正中央處,激戰正酣。王洵已經殺得渾身濕透,手中的長槊仿佛烏龍一般,每次揮動,都能奪走一條生命。

親衛統領王十三一手提刀,一手舉著火把,護在王洵身側。每當王洵朝前推進數步,他就將火把遞向距離自己最近的帳篷。火焰夾著濃煙,瞬間騰起老高,躲在帳篷裏面試圖裝死逃命的叛軍士卒連衣服都顧不得穿,就光著身體跑了出來。緊跟在王洵身後的沙千裏帶隊往前一沖,直接用馬蹄將他們踏翻在了地上。

阿悉蘭達、鮑爾勃、賀魯索索等聯軍將領,則帶著各自的部曲,將災難朝主力的兩翼方向擴散。他們的攻擊力遠不如安西軍老兵,但勝在人數眾多。每名部族武士拿著一支火把,一柄彎刀,見到不是穿安西軍服色的人就砍,見到帳篷就燒,將敵營攪成了一鍋粥。很多叛軍將士連對手長得什麽模樣都沒來得及看清楚,就做了稀裏糊塗做了刀下之鬼。成片成片的帳篷被點成了火球,熱浪一波接一波,烤的人和馬的屍體滋滋做響。

烈焰夾著濃煙,迅速湧上了半空。將黑沉沉的夜空,照得像白晝一般明亮。鉛灰色彤雲被煙熏火燎,很快鑲起了一圈圈亮邊兒。在雲與雲的交界,一團團粉白色慢慢舒卷,仿佛無數不甘心的靈魂,悲鳴著望向營地中的身體。

從天空中往下看去,營地內裏的景象更為慘烈。仿佛有條火龍發了怒,咆哮著在營盤裏橫沖直撞。每過一處,都留下滿地殘缺的屍骸。而以這條火龍的身體為核心,還有無數大大小小的火鴉、火蛇、火牛、火馬在飛騰,肆虐,見到人撲上去咬翻,見到帳篷撲上去點燃,見到糧草輜重,亦是毫不猶豫地付之一炬。

剛剛從睡夢中被驚醒的大燕國將士們顫抖著,掙紮著,不甘心接受悲慘的命運。明明距離長安城還有好幾十裏,明明主帥刻意在回避安西軍的主力,誰料想對方依舊從黑暗裏殺了出來。他們無法相信眼前的事實,也無法組織起有效的抵抗。只能徒勞地掙紮,逃避,然後被火龍的犄角頂翻,被火鴉、火蛇吞噬,變成一具又一具焦黑的屍體。

那條火龍沒有任何慈悲之心,咆哮著,繼續向前撲擊。將死亡的恐懼,深深地刻進每名叛軍將士的靈魂深處。無法抵抗,這乃是來自地獄的魔龍,根本不是凡人所能應付。很快,剛剛從睡夢中醒來的大燕國將士就崩潰了,很多人連衣服都不敢穿,光著屁股逃出帳篷,逃出自家營盤,跑進寒冷幽深的曠野,沒有任何方向,也找不到任何方向。

更多的人選擇了跪地投降。將雙手舉過頭頂,光溜溜的肩膀和屁股,被火把照得清清楚楚。冷風一吹,皮膚上的汗毛根根豎起,小疙瘩一個接一個,從脖頸到大腿根兒,密密麻麻。

沒人敢放下手來遮掩。這當口,寒冷與羞愧都算不得什麽,活命才是人生第一要務。為了活命,他們可以向敵軍磕頭,叫敵將為父親、祖父。抱著敵軍將士的馬蹄,用舌頭舔去上面的血汙和泥土。可他們的敵人卻絲毫不肯留情,只要有活物擋在面前,立刻毫不猶豫地策馬踏去。

被寒冷與恐懼凍僵的身體,根本做不出恰當的閃避動作。擋在戰馬前方的叛軍將士連哼一聲都來不及,就被馬蹄踏翻在地。緊跟著,是第二匹,第三匹,第四匹戰馬,鐵蹄落處,一條條鮮活的生命走向了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