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兵車行 第五章 不周山 (七 上)(第2/3頁)

長胡子官員不甘被自家妻子比下去,忍痛大聲補充,“對,對,對!從城南繞,城南窮,除了曲江池一帶……”

因為皇宮位於長安城中央偏北位置。所以京師的格局,向來是以北為尊。北城住的非富即貴,越靠近皇宮附近,宅子主人的地位越顯赫。而南城,則多為底層小吏和普通百姓的居所。地段距離皇宮越遠,越為破爛卑微。只有城東南角的曲江池是個例外,那裏為權貴們的別墅所在,尋常百姓甭說購買,能湊上前看幾眼都是一種奢侈。

王洵對長安城的情況原本就比較熟悉,經襄郡夫人及其丈夫兩個一提醒,立刻明白了其中道理。毫不猶豫地撥轉坐騎,帶隊紮向城南。襄郡夫人的丈夫則自告奮勇,騎了匹挽馬,緊隨王洵身後。一邊跑,一邊氣喘籲籲地提出自己的尋路建議。

還甭說,襄郡夫人的丈夫官做得不怎麽樣,為人也差勁至極,指路的本事卻是一等一。帶著大夥兜兜轉轉繞了個半大不小的圈子,就順利繞到了長安城的東北側。途中雖然也遇到了幾撥無賴在趁火打劫,規模卻比先前遇到的那兩撥小得多,膽氣也沒先前那兩撥盛。聽見馬蹄聲,探頭探腦地出來看了看,見到王洵等人手中血跡未幹的橫刀,立刻又把腦袋縮進路邊的巷子裏去,再也不敢出來了。

繞過東市、隆慶坊,掉頭再往西紮。在宜仁坊與安興坊之間殺散了另外一夥試圖趁火打劫的無賴,大隊人馬再向南轉,便來到了崇仁坊外。隔著老遠,王洵就看見一夥歹徒正大呼小叫地朝坊門裏邊沖,而坊子裏邊,則有另外一夥人苦苦支撐。雙方膠著在坊門口,誰也不肯後退,鮮血順著木制門框溪流般往下淌。

“飛龍禁衛辦事,要命的給我閃開!”情急之下,王洵再度祭起了邊令誠的招牌。揮舞著橫刀,從背後沖入了戰團。萬俟玉薤與王十三帶領一眾侍衛迅速跟上,左劈右砍,下手絲毫不肯留情。

比起今天遇到的所有對手,攻打崇仁坊的這幫家夥無疑都強悍了許多。從某種程度而言,他們甚至如同士兵一般訓練有素。在經歷了最初的慌亂之後,立刻放棄對崇仁坊的沖擊。轉過頭,沖著馬隊發起了反攻。

一杆長槊擦著王洵的大腿根兒掠過,將他搶來的飛龍禁衛戰袍,挑出條暗紅色的口子。他咬緊牙關擰身橫掃,刀鋒潑起一團血霧氣。兩點寒光就在血霧之後透出來,直奔他的小腹。“是雁翅鏜!”他意識到危險,舉刀撥擋,然後又是一刀劈下,“龍武軍應付檢閱的東西,中看不中用!”

雁翅鏜被撥歪,持鏜者踉蹌著退後。萬俟玉薤從側面殺上來,砍掉此人的腦袋。王十三沖到了王洵的左側,用馬頭撞翻兩個試圖偷襲自家主將的暴徒。揮刀又砍翻了另外一個。緊跟著,他的臉上一熱,被鮮血模糊了視線。影影綽綽,看到一名自家弟兄被幾根長槊挑上了半空,手腳四下揮舞。

“列陣,列陣!”方子陵在隊伍最後大叫。卻得不到絲毫響應,街道寬度有限,根本容不得騎兵陣列展開。而對手的人數又太多,幾乎堵死了每個空隙。他呐喊著抽出伏波弩,瞄都不瞄就射翻了一個。然後跳下坐騎,揮刀猛掃。

敵人蜂擁而來,將他的身影吞沒。然後又紛紛退開,丟下無數抽搐著的屍體。方子陵筋疲力盡,踉蹌欲倒。腋下卻傳來一股溫柔的力量,將他的身體牢牢地固定,固定得筆直,筆直。

“你……”猛然回頭,他看見公孫大娘堅毅的臉。眼角處已經無法掩飾歲月的痕跡,目光卻依舊絢麗如波。“小心!又過來了!”公孫大娘笑了笑,揮舞雙劍,向先前一樣護住方子陵的脊背。“你也小心!”方子陵狠狠地點了下頭,消失的力量瞬間全部返回體內,整個人猶如下山猛虎。

殺穿一道攔阻,兩名兄弟的背影在他眼前出現。坐騎已經倒地,替主人隔開了大部分敵手。四個人在戰馬屍體後重新組成小陣,彼此掩護著,徒步向王洵靠攏。刀鋒、槊鋒、冷箭、流矢,即便當年在俱戰提城中,情況也沒像今日這般兇險。

敵人裝備精良,訓練有素,士氣也非常高,缺乏的只是經驗而已。為了趕過去跟主將匯合,方子陵身上至少又添了兩處刀傷,一處槊傷。好在都不致命,短時間內影響不了戰鬥力。

王洵此刻也戰得非常辛苦,全憑著個人武藝精熟,才勉強沒被敵手從坐騎上挑下來。發覺形勢不對,他迅速改變戰術,砍倒兩個距離自己最近的攔路者,撥轉坐騎,就往戰團之外闖。

“一個都別放走!”人群中,有一名身穿黑色衣服的家夥,扯著公鴨嗓子命令。王洵迅速將頭轉過去,同時彎腰搶下一杆漆槍。發號施令者的目光與他相對,都立刻從彼此的眼睛中看到了無法隱藏的驚詫。